Miya(小太陽): 02/08/25

2025/02/08

【思考】如果我沒有泛自閉光譜障礙,我還是「我」嗎?

  (寫於2022.07.25)

  在思考一些事情,其一是之前就想過的,關於「如果我不在光譜上,我是否仍是『我』」;另一,則是由於近期觀賞影劇所延伸的「泛自閉光譜者得以與一般人經營長久的感情關係,是否就是一種『成功』、一種『被救贖』、一種『高等獎勵』」(儘管我覺得那篇探討此議題的文章關於這點有些過於批判,除此之外某些內容我是認同也覺得很有意思的)。

  這邊只是記錄,我並沒有確切答案,也可能需要一生的時間找尋吧。另外,因為是隨想隨寫,思緒可能有些混亂。

  在國外,許多泛自閉光譜者將光譜帶來的特質與障礙,看作自己的一部份、構成自己的其一要件——這並非「將特質與障礙作為擋箭牌」或者「將一切不幸放到最大、只看到負面」,而是「真正擁抱自己的特質與不一樣」。

  這些光譜者的主張是,若去除泛自閉光譜障礙,他們便不再是原本的他們。

  因此,「別讓自閉症形塑你」、「沒事的,自閉症並不代表你的一切」,這類他人用以激勵、鼓舞泛自閉光譜者、看似正向的詞句,對於有以上主張的泛自閉光譜者,比起達到加油打氣的作用,反倒更像一種冒犯。對他們而言,會說出這類話語的人,是把泛自閉光譜當作一個不好的、需要排除的事情。

  我想,我大概是一半一半吧。

  我能夠理解那些光譜者的主張,多數時候也覺得,若我不在光譜上,或許我不會在人生路途遇到那麼多困難(尤其人際關係的),但同時或許我就不會有些被他人看作「難得、可貴」的優點了;可有時候,在那些困難的、自我懷疑的時期,我仍會希望自己不在光譜上,是不是不在光譜上、不這麼「不一樣」,就能減少那些日常的難處?

  或許我可以像普通年輕人一樣享受旅行,而非因為感官刺激而討厭外出?或許我可以像其他同齡人一樣學會開車、更加獨立?(也或許是我對「普通人」有一層過度嚮往的濾鏡?)或許我可以更加世故、更為社會化、更能察言觀色?或許……

  當然,我明白構成一個人性格的因素有很多,有內在的本質、外在的家庭與校園教育、生長環境等。然而我也堅信,我的特質(障礙),儘管奪去了我一些什麼,卻也給了我不少美好的東西(而我認為那些東西,如果不是因為光譜,可能不會存在)。

  許多時候,我羨慕社群上那些國外個人倡議者,他們不斷地倡議著「拿下社交面具」(unmasking)、「享受你的泛自閉光譜喜悅」(autistic joy)……但實際上很難啊!

  前幾天才看到一則討論(類似的討論也無所不在):「許多確診泛自閉光譜的人們,被旁人反饋『你確診後好像更像光譜者』了!」

  關於這點,絕大多數的泛自閉光譜者都認定,那是因為確診後尋回自己的快樂、學會喜歡並接納自己,不再需要藉由偽裝、藉由勉強自己來符合大眾期待的「正常」。

  大家在「拿下社交面具」、「享受泛自閉光譜喜悅」的時候,旁人可能一時無法習慣這樣的狀況,甚至,認定那些因確診而「自由」的泛自閉光譜者是在「假裝、放大、誇張化」他們的特質與障礙。

  「你以前不會(不是)這樣的!」許多晚確診的泛自閉光譜者,在確診後應該常常聽到類似這樣的話語吧。

  這些質疑,對於逐漸能喜歡並接納自己的泛自閉光譜者,應該有些刺耳。

  我與伴侶討論過這件事情,他的觀點是,那些「自我勉強」,或許也是種學習,並不是只是身旁的人希望我們改變自己以圖方便;可我覺得,還是一半一半吧。

  就像,要讓無比討厭沙子的我接受踩上沙子,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各種「情境設定」都沒問題的狀況下,才會順利產生。從太陽照射的角度到防曬乳塗了多厚、到帽子頭髮有否被海風吹亂、到右邊站的是爸爸左邊站的是媽媽,或者右邊站了媽媽左邊站了伴侶?還有,海邊人多不多?有沒有很多人跑來跑去?太多太多變數了,只要有一項不符合,我願意到海邊、願意站上沙子的機率就會大幅度降低。

  旅行對於我也是困難的。「出去看看世界」、「透過旅行豐富創作」對我而言是心想事難成的。旅途中,無時無刻不需要試圖排解過多的噪音、刺目的光線、擁擠的人潮,花費在對付感官刺激的時間,比我好好靜下心來看展覽品或是沉浸大自然之美的時間要多……

  我的核心想法其實沒有改變。

  從前我便一直不希望自己變得過度極端、過度二分法。

  我也不覺得「努力」只有單方。我永遠記得Double Empathy Problem:一般人認為光譜者無同理心、無法理解光譜者的時候,光譜者們也同樣無法理解一般人。互相的不理解,導致許多誤會,是雙向的。

  如同Double Empathy Problem是雙向的,共同前行的努力、讓環境變得更友善的努力,也必須是雙向的。不該拿特質或障礙作為擋箭牌,但同時也不該只有特定一方不斷努力,另一方不斷要求。

  突然想起一個我常常看到的句子,許多光譜者說過「一旦我們成功地偽裝了一次,人們就會要求更多」,因為障礙是隱形的,所以表現得「符合正確/正常的標準」,就會被認為做到這件事是簡單的、可以每一次都達成的。

  好像越來越偏移了。

  回到第二個問題。

  想起前些日子與爸小聊感情的事情,我說有點無法置信和伴侶走了將近十年,在相隔一萬多公里的另一個國度遇到一個(多數時候)可以理解我的人,而我也理解他。

  我們兩個都不完美,也都還有許多要學習的。

  我並不覺得這是那篇文章說的「最高獎勵」,因為,神經典型者(NT)和神經非典型(ND)的親密關係反而相當棘手,無論對哪方而言都是如此。

  老實說,如果我用對方的視角去看,我會覺得這段感情他很辛苦。我必定有我困難的部分,但他何嘗不是。

  最近我很喜歡的《讓愛說出來》裡面,男主角慎一有一段台詞,大意是:「我希望我能在珍重看待『妳就是妳』(不試圖去改變泛自閉光譜的女主角)的同時,也能摸索出一條我倆能一起前行的路。」

  但這是很難的,真正相處之下,必定有一方要做更多的犧牲,犧牲自己的喜好換取另外一個人的自在(而我很清楚地知道,目前是對方,不是我;即使我想,我的適應能力和情緒的調節能力,相較之下更低)。

  好比他喜歡出外走走逛逛(尤其到海邊)、喜歡去電影院看我通常沒興趣的商業大片,諸如此類;但我很少有能夠如此的時候。感到很感激,也感到很抱歉;同時,對於如何調整自己的狀態和接受度也十分頭疼與困惑。

  坦白說,我覺得這樣的感情不是「泛自閉光譜者努力一生想要看似『正常』的獎勵」,而是極度需要勇氣的一件事(對於雙方皆是)。

  光譜者的戀愛節目Love On the Spectrum上映時,也有許多人表示「為什麼多數配對都是光譜者配光譜者」,表示節目組心態不夠開闊,也是有這樣的聲音。

  無論是有所特質的人與所謂「一般人」成為伴侶、特質者與其他特質者,或者「一般人」與其他「一般人」,必定都有每一對需要克服的困難。

  並不因為特質與否,就有哪樣的感情比較「好」、比較「簡單」。一樣都是要互相磨合和學習的。

  今天有點累了,先到這邊吧。

  謝謝你們的閱讀。

【閱讀心得】《隱藏的火花 A Kind of Spark》

  (寫於2023)

  透過閱讀,除了感受故事以外,也同時思考著我自己的書寫。

  這本書很薄,才190頁左右,所以我很快就看完了。

  昨晚睡前看了一些,上午忙完又看了一些,然後就沒了(!)

  總體來說,我喜愛這部作品。

  誠如前兩篇所提到,我很訝異但同時很開心台灣童書界引進了這樣一本翻譯書——一位泛自閉光譜作者書寫的泛自閉光譜為主角的小說,主角還是女孩子(這很難得)。

  不是自傳而是小說,這更難得。

  我總覺得一般讀者對於小說的眼光又更高一些,相比非虛構的作品,小說要同時兼顧議題探討以及娛樂性,著實困難。

  下方僅是我的個人看法,其實我很好奇如果有其他朋友讀過,有什麼樣的感受,尤其是非光譜者的朋友們,以及屬於這部作品主打的讀者年齡層區段的孩子讀者們。

  整體而言我是喜歡這個故事的。

  這是一本充滿細節的書。

  閱讀過程,我們可以看到女主角小愛內心豐富的情感流動,甚至我覺得太過細節了(但這絕不是一個扣分),細節到就算已經讀完好幾個小時,只要想到小愛的經歷、她所受到的偏見、他人的惡意對待,就覺得心揪著揪到有點反胃(閱讀過程中也一度心悸)。

  我買了中文翻譯版(一來是我去的書店剛好沒有原文版、二來是我想看看書裡選擇的中文用詞、書寫方式),所以我沒有辦法衡量原文的寫法。看過國外的讀者,有人曾說覺得小愛不像一位十一歲的小女孩。可能是她的口氣太成熟、知道的詞彙過多,但我覺得這在不少光譜者的狀況下反而是常態——儘管外顯狀態可能比同儕更孩子氣,實際上內心卻可能比同齡人還要成熟,兩者融合的矛盾體。

  也有人說,好像作者(主角)的敘述比以劇情演出來的多,這點我就無法評判了,因為我自己的創作也被指出類似的狀況(略)。

  開篇就用了讓我覺得很焦慮的劇情——師長霸凌孩子的片段。

  這本小說的「大人反派」,讓我想到《瑪蒂達》裡面那個暴力可怖的壞校長。順道一提,不曉得是不是英語童書的某種共通性,翻譯也讓我有《瑪蒂達》的既視感。

  閱讀過程中曾覺得這個「大人反派」的角色會不會太過樣板化,也太過誇張?但想了想,現實中相符甚至更加可怕的情況、不講理且如文中人物那樣充滿偏見的「大人」(甚至教師)一定也存在(好在我並沒有遇過這樣的情形,很是感激)。

  另,簡介中提到的網路霸凌相關議題,其實著墨並不多。

  儘管那支惡意影片的內容打從小愛一看到就刻印在她的腦海裡,並且默默地影響著她的情緒;然(可能只有我這麼覺得)作為讀者,即使曉得那個安排的意義,卻覺得沒有深入去攤開探討網路霸凌的問題,有點可惜。

  不過,我很喜歡這本書以「四百年前的獵巫事件」以及「受人們恐懼誤解的鯊魚」去帶出自閉光譜的議題,尤其女巫的過往更是這本故事潛藏的核心。

  一些喜歡的細節:

  一、開篇就提到小愛午休躲圖書館(而所幸圖書館員艾勒森先生是個溫暖的長輩)。似乎圖書館以及閱讀,是現實中很多泛自閉光譜者在校內的共通避風港。

  二、雖然有幾位刻板的「壞」大人,但是故事裡也不泛溫柔友善、包容理解的成人榜樣。

  三、作者擅長運用一些我很少在普通創作者可能不會去使用、而一般讀者可能不在意的小細節,去點出主角的特質,如第11頁,「我用叉子試著捲起一小團麵,弄了好一陣子才成功」。像這類的小細節,就讓我很能共鳴。

  四、劇情裡明點出「泛自閉光譜不等同無/缺乏同理心,甚至反而共感能力過剩」的這點。

  五、很喜歡第140頁那邊的情緒鋪陳(為了不爆雷所以不會細說,總之是一個曾受到排斥欺侮的人應該都會能共鳴的點)。

  六、故事後半,小愛思索了「就算本質不是負面,但被不斷否定之後反而如此相信」的情況,這點因為和我自身的遭遇類似,所以很能共鳴。

  讀這個故事的時候,我思考了許多。

  除了觀察作者的人物塑造與劇情編排外,也思考它何以打進主流市場、何以獲獎無數、何以成為第一個引進台灣童書界的此類「當事作者書寫的作品」。

  我自己的創作曾收穫了「隱形障礙可能對於孩子讀者會較難理解明白」的想法,而我在閱讀《隱藏的火花》時,也不免去想這一點——「這個故事能夠讓孩子們理解嗎?這樣『特殊』的主角能夠讓一般小朋友共鳴嗎?」

  我感激提供我建議的對方,也認為上述可能有其道理(當然也極可能僅是我個人的書寫方式不純熟導致)。然我與一位加拿大的光譜創作者(同時正職是編輯)討論,她並不認為「孩子無法共鳴並同理隱形障礙的主角們」。

  坦白說我並不曉得。

  很好奇這個作品主打的年齡層(應該是國小高年級之類的,畢竟主角十一歲)。

  同時,我也很好奇,會熱愛這部作品的讀者,真的會是一般國小高年級的小朋友嗎?

  就如同我面對自己曾經出版的拙作,所思考過的那樣:即使它被選入國中階段的推薦書單,我很懷疑,那個年紀的讀者,有那樣多的書籍選擇,尤其是好玩有趣的小說作品,又怎麼會選我的作品來讀呢?

  對於《隱藏的火花》,我也有相同的困惑。

  會買下這本書給小朋友的家長,真的是一般家中沒有成員是光譜者的家庭嗎?會從書架上選擇這本書閱讀的小朋友,真的不是光譜者,或者懷疑自己是光譜者的孩子嗎?

  我真的很好奇。

  當然,如同那位加拿大的編輯姊姊所言,或許,孩子們的同理、共感能力真的比成年人要好得多(然而為何還會有排他和霸凌呢?我實在困惑)。

  閱讀這個故事的時候,我腦中屢次閃過「這本真的很富『特質』」的想法,更加困惑於這本書真正打中的受眾,會不會其實並不是它原先預設的那樣?

  當然,我非常非常開心能夠讀到這一個作品(也希望若它變得熱門,能夠帶給孩子讀者們一些什麼)。

  我也好希望我小時候能有這樣一本書,讓我知道我可能是什麼狀況、讓我能有一個虛構主角能夠共鳴、讓我覺得不孤單。

  我相信這也是這類作品應該被出版被翻譯的另一原因(不單單只是讓一般讀者反思,更是讓迷惘、想認識自己的光譜孩子們的理解自己)。

  前陣子大量閱讀英文原文的光譜者作者所寫的面向成年人的小說(主角都是光譜者);但用中文看翻譯的光譜主角童書很新鮮。

  推薦給你們。

【閱讀心得】The Heart Principle - Helen Hoang

  (寫於2023.03.25)

  趁熱騰騰的時候來記錄一下心得(昨天看完的)。

  有可能爆雷⚠⚠⚠

  目前只有系列作第一本《親吻實習課》有翻成繁體中文在台上市;但後續兩本都還沒,不曉得之後會不會有。但這本的英文滿生活化的不會到很難,有興趣的話可以找來看看。

  非常喜歡這本書。這是我看的第二本來自這個系列作的小說(我沒看第二本)。

  作者表示,這本是最貼近她本人的作品,許多內容皆取材自己的人生經歷,包括:晚確診為泛自閉光譜者、親人的臨終照顧、泛自閉倦怠(autistic burnout)、社交迷彩(masking)……等。

  我一直覺得取材自我經歷、丟入很多靈魂碎片的作品都有某種「味道」,這個作品也不例外(另外一本我很愛💖的One Last Dream for December也是)。

  作者放入這些靈魂碎片,並且一改以往兩部作品的第三人稱,特別用第一人稱書寫這個故事,我覺得很勇敢(第一人稱感覺更貼近自己了,如果寫讓自己難受的回憶真的會很崩潰——我試過)。

  最讓我感動的是,Helen在謝辭那邊提到自己向前輩作家尋求建議時,體悟到「作品裡有不斷重現的議題沒有關係、探討類似的內容沒有關係,反而這些重複的主題很可能是讀者能與她的作品連結的因素」,我覺得這也很勇敢。

  畢竟我時常害怕自己一直寫類似的議題會讓願意讀的朋友或讀者覺得煩躁、覺得「怎麼又是這一類」。

  其實我最喜歡閱讀的是作者的自序和後記/謝辭,總覺得看到作者創作的思緒軌跡,很鼓舞我,讓我知道那些我所擔憂的所難受的,並不是只有我自己(尤其看這類當事作者OwnVoices writers的文字)。

  回歸正題。

  我真的非常喜愛Helen的人物塑造能力,每個人物都很立體,也會讓前作出現過的角色來串門子(?)讓讀者覺得親切(但是每部作品又都可以分開讀)。

  女主角Anna是美籍華裔小提琴家,因此故事裡也探討了一些華人社會傳統的思想,包括女主角身為家中最沒地位的女性,又是老么,因此一直被母親、姊姊等人教導要順服、不要反抗,加深了Anna的社交迷彩和討好型人格。長年的壓抑加上一直未被發覺的泛自閉光譜,導致Anna在一場影片意外在網路爆紅的事件後徹底陷入泛自閉倦怠。

  男主角Quan是美籍越南裔,而且有刻板印象的「壞人」形象(平頭、全身刺青、騎重機等),因此也藉由這個探討了女主角家人一開始如何看低、排斥他。有一個橋段是Anna的母親問Quan的名字,而Quan意識到她很顯然是想知道他的家庭原先來自哪裡,而當她明白Quan是越南人以後,所顯現出的態度讓讀者很心疼。Quan說:「很顯然她(女主角母親)認定我不是適合她女兒的『對的』亞洲人。」

  在現在社會,的確仍還有因為他人來自某些國家,而用異樣或歧視的眼光看待(可能是對某個國家整體的刻板印象?)。

  另外,最後Anna雖然和親姊姊決裂,卻和原本感到十分有距離的母親變得要好,讓我很感動QQQ而且最後母親也坦然接受了Anna的泛自閉光譜診斷(姊姊則始終認為那是Anna的藉口),並且告訴Anna她在文革時期逃出中國,因此一直害怕親人的「不一樣」,因為她擔心不一樣便會被迫害、被排斥……

  (啊對了書裡還有提到Anna喜歡吃台灣的牛肉麵,有夠可愛!看到那段我也突然好想吃牛肉麵。)

  我比較困惑的是火辣畫面是否有其必要😅

  雖然是為了帶出男主角的自卑(這邊就不劇透了),以及女主角最後的敞開自我(?)

  可是我覺得如果是專注在講述那些深度議題,偶爾撒糖給讀者就很美好了。

  不過火辣片段相較出道作《親吻實習課》少了很多段了。這本來就是RomCom(浪漫喜劇)範疇,有火辣片段好像是標準配備……

  可是我看到很多讀者的反應都是「這本書很好,但根本不甜啊啊啊」XD

  是沒錯,因為後面真的看得很痛苦(稱讚)。

  Helen把Anna照顧突然中風的父親的內心掙扎、與姊姊的心結等都處理得好好,而且她很會營造畫面感。

  這本書其實一點都不輕鬆(放在浪漫喜劇類我反而覺得有點可惜QQ)。

  我不曉得NT(一般人)讀者看了會有什麼感想,但作為像Anna一樣晚確診的光譜者,再加上本身也學古典樂,Anna在練琴的倦怠和焦慮我也經歷過,對自己的懷疑那些我都感同身受,所以說實話真的不是個好讀的作品(稱讚)。

  推薦給喜歡讀深入的議題,然後喜歡反差男主角的人(?),我覺得Quan就是個大狗狗,超級可愛的TTT

  先記錄到這。

閱讀心得/書籍推薦 - 《暗暗仰慕他》敘娜


  • 書名:《暗暗仰慕他》
  • 作者:敘娜
  • 類型:校園愛情
  • 字數:十五萬多(正文)
  • 出版社:POPO原創出版
  • 出版日:2024.04


《暗暗仰慕他》女主角周芍 - 泛自閉光譜/非神經典型者的人物與劇情塑造(Autistic/Neurodivergent Coded)

  在這本小說裡,作者敘娜在許多細節裡都點出了女主角周芍很可能是泛自閉光譜者的事實。

  那些細節非常真實而自然地融入了角色與故事的情節。敘娜在她的後記裡提到,最初在寫這個故事時,就已經決定不替這個故事貼上特定的標籤——大多時候,我私心總很希望作者們能夠明確點出主角的特質/障礙別,因為這樣可能讓對自己特質感到困惑卻不曉得其醫學名稱的讀者能夠意識到,也能夠更順利地將這樣的書籍被當事讀者們認出;同時,我也看過一些書籍的作者,是因為規避作為非當事者創作障礙者主角的一些取材、真實性確認的責任,而選擇「不貼標籤」。國外一些書籍有受過相關討論,因迴避田調或是以「這只是虛構人物,而且我寫的不是這個障礙別」為由去寫出類似某障礙別又不全然如此,甚至可能傳遞錯誤資訊並強化刻板印象的人物與劇情塑造。因此,我,以及絕大部分當事者,其實會希望有意願寫出如此特質或障礙別主角的作者們,可以明確點出。

  然而,敘娜創作周芍這個人物的方式,讓我在閱讀時感到滿滿的溫柔與被理解,完全沒有感受到上述的那些負面狀況,反倒能夠看出作者試圖理解、包容這個特質,並嘗試透過女主角周芍的敘事,引起讀者們的共鳴。

  總覺得,周芍是單純作為世界上無數不同的個體的其一,而非「某個特定障礙的當事者」,被好好地認識與理解的。

  將特質明確點出雖然在倡議以及鎖定受眾的出發點下有其必要性,卻也可能產生一種侷限,導致作品因為某些障礙別關鍵字,反而只能觸及當事者或者對障礙別感興趣的人們,卻使得一般讀者感到生疏而選擇不讀;像敘娜這樣選擇不點出主角的特質的做法,進而讓讀者一步步認識角色並產生某種共鳴,也有其觸及到更廣受眾的優勢,只要不是上述一些容易造成負面觀感或傷害的出發點,相信這並不見得是壞事。

  以下分享一些我在故事裡觀察到的,與泛自閉光譜相關的特質。當然這可能只是一小部分,礙於篇幅我可能也無法做最全面的分析;也或許其他當事讀者讀過後,會看到其他共鳴點也不一定。

  以下絕對會爆雷,請還未讀過但有興趣閱讀的人們斟酌閱覽。

  首先是第一章裡,周芍不願聽信旁人的謠言去認識學姊秦小希,而是相信自己的判斷並且極力向事件當事者或關係者求證。

  在第九頁,周芍直接向學長楊嘉愷詢問關於秦小希的傳言是不是誤會。這邊讓我腦中雷達大響的原因是,首先周芍和楊嘉愷其實還不算熟,如此打聽秦小希的事情或許在多數一般人眼中會被視為不妥的舉動(人我距離拿捏的問題);但周芍並未多想,而是直接問出口。另外,不隨波逐流、不跟著謠言而排斥一個人這點,許多泛自閉光譜者都如此,這很可能是因為他們的正義感,以及因為本就容易成為被他人傳謠言、被排斥的對象,因此下意識地希望能夠中立看待其他被同儕茶餘飯後的人們,自行去了解後才做判斷。

  在第十五頁,作者明確地寫出了這樣一段:「同學們總說,周芍性格淡漠,看不出情緒,很難相處。周芍不懂得處理人際關係,僅憑自身成績好的這項特點,摸索出一套和人打交道的方法。」

  有很多泛自閉光譜者,對於表情或者情緒的顯現是感到困難的。無法給予他人希望的表情或情緒反應,有一部分的原因來自於述情障礙(Alexithymia),對於識別及傳遞情緒感到困難——無論是對於自己的情緒或是別人的。

  一部分泛自閉光譜者,時常被說面無表情、被問是不是在生氣(但那種「無表情」其實只是他們的一號放鬆表情,或是認真聽人講話與思考時也會是那樣的表情);但也有另一部分泛自閉光譜者,是表情非常非常豐富的,無時無刻不注意著自己的表情(也或許是長年的習慣、無意識的,或是一種社交迷彩Masking的形式,這後面會細說)。

  顯然周芍偏向前者。

  至於好成績也時常是某些泛自閉光譜者被診斷雷達忽略的原因。

  英語系國家的當事者圈子便時常討論這點,有許多人分享自己學生時代因為好成績而受到師長疼愛,家長也以他們為榮,以至於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內心世界的困境和痛苦,也很難有人發現到他們其實需要旁人的一些協助與理解。同時,也有許多像周芍這樣的情況,當事者也憑藉著自己學業上的優勢,找到還算能夠安穩度過校園生活的方法。

  第二十頁,提到周芍無可避免地重複討好他人的行為。在泛自閉光譜者中,這是很常見的情況,無非是因為他們自幼便時常因為特質、因為與他人不同這件事而被糾正、被排斥,漸漸地認為自己的存在是某種錯誤,或者需要透過一定程度的討好,才能夠被接納。這與人際關係裡的創傷經驗也有所關聯。很遺憾地我對這部分研究還不夠深入,便不細談,有興趣的人可以自行查詢複雜性創傷症候群C-PTSD與討好Fawning相關文章,用英文查詢通常能找到更多東西)。

  第二十五頁也點出了很明顯的泛自閉光譜特徵:「從小到大,周芍因為個性慢熟,和周圍的人總有一條隱形的界線難以跨越,同學們形容她給人的感覺太過正經,不敢隨意和她開玩笑,長久下來,周芍自然就難以和人熱絡。即使曾有一兩個和她關係親近的朋友,也因為周芍時常無法察覺對方的情緒波動,無法第一時間給予關心而漸行漸遠,此後,她對他人以禮相待,和大家維持著不冷不熱的關係,那樣的距離對周芍而言是安全的,不交心就不會受傷,她向來都是如此。」

  我想,對於泛自閉光譜者而言,一定很能夠體會那種「總有一條隱形的界線難以跨越」的感覺。無論是像周芍那樣慢熟的人,或是像我這種容易喜歡別人、很想擁有朋友的類型皆如此,就像在一個透明水缸裡一樣,我可以看到外面的人,他們也看得到我,但彼此卻無法聽見。

  「無法察覺對方的情緒波動」(或是察覺了卻無法有符合他人期待的反應),是泛自閉光譜者非常典型的一個特質。這與上面提到的述情障礙有關,另外也和所謂的雙向同理障礙(Double Empathy Problem)有關。

  從很久以前,「泛自閉光譜者缺乏同理心」就是大眾根深蒂固的看法。但這個刻板印象其實非常傷人。

  後來英語系國家有人開始研究所謂的雙向同理障礙,並發現,不是只有泛自閉光譜者對於同理一般人感到困難,一般人也難以同理泛自閉光譜者的差異性,因為兩方的腦部構造、思考模式、表情顯現、溝通方式等,都有根本上的差異性(再加上每個個體的差距,又更為困難)。

  甚至對有些性格敏感的泛自閉光譜而言,他們是無時無刻不注意著他人的情緒波動——只要他人的面部表情稍有變化、聲調稍微不同了,他們就會感受到並因此緊張擔憂;卻又因為述情障礙以及上述的各種運行差異性,而難以解讀他人的情緒反應背後的原因,因此也無法做出合適或符合對方期望的反應。

  接著進入第三章。

  第八十四頁,周芍與楊嘉愷一起到炸醬麵店用餐。

  那時,周芍因為看到萬聖節的木乃伊裝扮,突然開心地講起木乃伊的製作過程,即使楊嘉愷似乎對此興趣缺缺,她也並未立刻意識到,而是興奮地繼續往下說。

  這也是泛自閉光譜非常典型的特質之一——對特殊興趣(Special Interest)的熱愛,導致與他人相處時的資訊轟炸(Infodump)。

  很多泛自閉光譜者在成長過程中一次次的人際試錯後,會學會「不要一直劈哩啪啦和別人說自己的特殊興趣」,因為這對於一般人而言,是非常基本的社交禮儀(但對光譜者而言卻極其困難)。所以,能夠讓泛自閉光譜者這樣安心地Infodump的對象,通常是他們極度信任的人們;同時,若一位泛自閉光譜者願意資訊轟炸你,代表他們對你非常喜愛(這可以算是泛自閉光譜者的一種love language)。

  大部分泛自閉光譜者之間倒是很鼓勵彼此盡情地分享喜歡的事物。對我們而言,看到另一個同類朋友手舞足蹈地分享著他們重視的話題,是非常有生命力也非常可愛的一件事。

  有些人的特殊興趣並不是刻板印象中的恐龍、火車、一些理科相關,而是如女權、反種族歧視、環保、和平主義、身心障礙者權益、社會公益等議題倡導相關的內容。聽他們分享這些重要且他們深入專研的主題,總覺得非常敬佩。

  第四章,一百一十七頁,提到「自從有記憶以來,周芍總是在避免造成別人的麻煩」以及「周芍自幼就是怕生的性格,當不熟悉的親友到家裡拜訪時,她時常焦慮地連簡單的問候都說不完整」……這些也都反應著許多泛自閉光譜者共通的特質(當然若單看,說周芍只是個內向的人也的確如此,我僅是將全書各式特質整理並列舉後,所下的主觀定論)。

  一百二十四頁。周芍曾幫助班上同學寫考前筆記,但同學們考試成果不理想反倒怪罪周芍——以旁觀者角度而言,這根本不是周芍的錯,周芍自己卻無比愧疚,這讓我覺得非常心疼。

  許多泛自閉光譜者會攬下並非自身責任的事物,只為了幫助他人(或許某種層面而言也是無意識地討好)。我能夠體會那種做了那麼多努力卻終究無法幫助到別人的無助感。

  但我真正想講的,是接續著的一百二十五頁。

  或許作者只是單純在描述一個人情緒糾結焦慮到頂點後的炸裂反應;但對我而言,這一頁描寫周芍的情緒堆疊而後爆發,可以解讀成一個非常棒的泛自閉光譜者的崩潰(Meltdown)展現。

  在這個階段,無論是感官還是認知都處於超載的情況下,任何一點新增的小事情(或許平靜的時候根本不至於這麼炸裂的事物),好比爸爸碰倒書桌角落的筆筒,就能構成當事者情緒更加潰堤一發不可收拾的結果,甚至做出或說出傷人且事後無比懊悔的事情……

  第五章第一百四十八頁的哭泣片段的敘述情緒堆疊也是非常自然且精準。

  第九章的第兩百四十八頁,我只是想說我很能夠理解那種心情因為一句話(或是情緒回放某一件負面舊事)而瞬間掉入谷底的感受。情緒的調節是困難的——很多泛自閉光譜當事者都表示,自己的情緒只有-100、0,以及100這些極端狀態(就算有細微的差異,外顯表現上也總顯得很極端)。有時候旁人覺得是小事的情形,都可能引發當事者非常大的反應(無論好事或壞事),極端且快速變換的情緒反應,也時常導致被誤診為雙極性情感疾患(Bipolar Disorder)或是邊緣型人格障礙(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

  第兩百五十三頁,我非常喜歡周芍和雞蛋糕爺爺的對話。

  這裡作者也寫出了很明確的泛自閉光譜的特質,就是周芍和雞蛋糕伯伯說的話:「我還在練習情感之間的收放。在生活中,做到哪一種程度的分享,才不會令對方感到厭煩,在關係裡需要留白到什麼程度,才不會讓對方誤以為自己並不重要,這些似乎都沒有一套可以遵循的標準。」

  這大概是我全本最最最最最最有共鳴的話語吧。也因為其他因素(像是第九章標題點出的「我愛的人也都愛你」,這句楊嘉愷對周芍說的話,也是我熱愛這章的主因,我很喜歡兩人在這一章攤開來訴說心情、好好溝通)。

  對許多泛自閉光譜者而言,拿捏人際關係的距離,以及人我的界線,真的是最大的困難點。

  當我們喜歡一個人,無論是家人、朋友還是愛人,就會很希望能夠一直維持緊密的關係,也會有什麼事情都想與對方分享、也會想以我們熱愛在乎的事物資訊轟炸他們……同時,也因為我們非常需要私人的空間,所以也常出現「待在同一個空間卻在角落做自己的事情」的情況,或者因為溝通模式的差異,我們不會主動問別人一天過得好不好——部分光譜者認為,如果對方有任何想分享的事情,應該就會自己說出口,因此不明白問家人/伴侶「今天過得如何」這句話的必要性;但對一般人而言,他人主動詢問「今天過得如何」,是一種表達關愛的表現,所以如果泛自閉光譜者沒有問這個問題,就會顯得不在乎(即使並非如此)……

  因此我很能共鳴周芍對雞蛋糕伯伯說的話。

  第兩百六十三頁(我真的好喜歡這段兩人好好講開的寫法,非常有渲染力)。周芍對楊嘉愷說,「你總是知道我需要什麼,那些對你來說輕而易舉的事,對我而言很難,我猜不到你想要我怎麼做。」

  這句也是用力打進我心裡。在人際關係裡,許多泛自閉光譜者總是努力地理解他人的心思,但再怎麼努力這都十分困難……有時儘管做了所有的努力,還是會出錯,甚至被他人當成一點努力都沒做、反倒還受到謾罵與批評(而且這種情況很常見),因此長久下來真的非常挫折。

  像周芍那樣,猜不到對方到底想要我們怎麼做,並且害怕別人和自己相處後會感到失望的心情,我真的很能共鳴。

  另外,第兩百六十八頁,周芍終於收到另一家公司的實習錄取信,卻因為習慣在外頭隱藏自己的情緒這點,某種程度地讓我想到了社交迷彩(Masking)。

  許多泛自閉光譜者,尤其外顯特徵不明顯或非典型的人(通常女性更是如此),容易被診斷雷達忽略,因為他們通常自然而然地發展出了方才上面提過的社交迷彩,也就是一種「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般人」的自我保護以及生存機制。

  Masking的呈現非常廣,有可能是為了讓自己看著他人眼睛說話(這件對於一般人來說是「禮貌」的事情,對光譜者而言卻很困難),而默數看人眼睛的秒數;或是在每個社交情境前先預想好可能的走向並讓自己練習各種應對方法;或是也可能是像周芍這樣的,在外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顯。

  雖然社交迷彩讓我們變得看起來和一般人相像,是一種自我保護的生存手段;但這麼做也是在隱藏真實的自己,是非常耗費心力的事情,也容易到了某個年紀就產生泛自閉倦怠(Autistic Burnout),失去基本生活自理的能力、變得憂鬱並且無法再戴上社交迷彩……因此能適時地讓自己卸下社交迷彩(Unmask)非常重要。就像周芍有楊嘉愷這樣一個無比信任的人,在他身邊就可以放鬆地做自己、不用隱藏也不會怕顯露真實的、「不一樣」的自己會被討厭,也不用去猜測對方是否話中有話,有一些暗示的言下之意。

  說到暗示或言下之意,這也是泛自閉光譜者時常不明白的部分。

  婉轉的說話方式、一般人覺得是「常識」級別的暗示,很多泛自閉光譜者都無法第一時間聽懂(或甚至就直接以字面意思解讀了),因此導致很多誤會和社交問題。

  就好比第十一章第三百二十頁,王覓在對話裡提到的「關係不和諧」,指的是更為私隱的那種「關係」,這個詞隱藏著第二層意思,可是周芍並未聽懂。這是非常常見的。

  小至這種日常對話的情境沒什麼大不了,但有時也會有更大的影響(比如把別人的禮貌客套之辭當真並看重,以為對方是很重要的朋友掏心掏肺,結果卻發現對方只是客套反倒因距離拿捏不當而造成對方困擾),進而產生各種人際問題。

  以上是整本書我覺得特質的呈現比較明顯的,特別拉出來聊(不知不覺寫了五千字)。

  我真的覺得敘娜塑造的周芍會讓特質較內化、非典型的泛自閉光譜者有所共鳴。

  這樣的寫法非常自然,不會像是一些為了商業娛樂性或是「讓對特質不了解的一般人也看得出主角是自閉症」而做出誇大而刻意的呈現(這種方式有時甚至可能導致鞏固刻板印象,對泛自閉光譜族群受到理解,或是讓自己也懷疑自身可能有所特質的人們是不利的)。


最後的小小心得

  其實最初會買下這本書,是因為這是我很喜歡的文友敘娜的作品,我想要支持。

  打從確定會出版實體書,我就很期待,並打算直接讀實體版。

  買到的當下我便好奇地讀了後記(每次買實體書都會先好奇作者的後記);一讀後記,看到敘娜寫道「書中我用了不少篇幅描寫周芍在人際關係裡的糾結與難處,也藏了一些東西在其中。放遠來看,周芍的性格和特質,使得她在這個需要懂得看人臉色,比起會做事,更看重會不會做人的社會裡,過得並不輕鬆。」

  就是因為這段話,使我直覺這個故事的女主角很有可能是泛自閉光譜者——這對於近年閱讀偏好已經越發固定卻難以在台灣本土的小說作品中找到適合讀物(就是喜歡讀有講述隱形障礙、泛自閉光譜議題的小說)的我而言,非常驚喜也很開心,於是便抱持著極大的期待開始讀了。

  我完全沒有失望,也很快就讀完它。

  前些天和敘娜見面時,我們也好好聊了這個故事的創作,以及特質呈現的事情,我真的非常開心、滿滿收穫。

  謝謝敘娜寫出這麼棒的故事,也很謝謝她願意讓我與各位分享這篇推薦文。

  2024.07.19 竹北家

透過《非常律師禹英禑》,了解雙向同理困難:從高級餐廳帶海苔飯捲給爸爸的英禑

  (寫於2023.03.24)

  近日重看了一些片段,最最最想寫的還是這一點,為預防我之後忘記想說的話,所以先寫下來。

  除了雙向同理困難(Double Empathy Problem)之外,也想聊其他一些零碎的小東西(比如「單戀一隻貓」)。

  第二集末尾,英禑與同事們在高級餐廳用完餐,又外帶了飯捲回家給爸爸。

  這段劇情,不僅令英禑的父親無語,也令許多觀眾們哭笑不得。

  同時,也看到一些觀眾們的討論(一直在找但不知道為什麼找不到,印象中是在PTT)。

  有人說英禑很自私、只想到自己、很白目,哪有人會給本業就是飯捲師傅的爸爸帶高級餐廳的飯捲?

  然而,在那個討論之下,也有網民回應,這便是英禑表達對爸爸的愛的方式。

  的確,這是很典型的雙向同理困難(Double Empathy Problem)的例子。

  對於一般人而言,這絕對不是表達愛的好方式。

  高級餐廳,一般人可能會想帶一些餐廳的招牌餐點回去給親友享用吧?

  但英禑只想到了自己最愛的海苔飯捲。

  然也是因為「最愛」,她才想要帶回去和同為「最愛」的爸爸分享——儘管爸爸本來就會做飯捲、每天都在和飯捲共處。

  許多泛自閉光譜當事倡議者,都曾分享過這種「把最愛的事物分享給喜愛的人」的社交模式。

  這在光譜者之間不是負面的、被當作白目、不會讀空氣的行徑;反而,是非常受歡迎的社交方式——你分享你所愛、我也分享我所愛,而剛好興趣相投的人就能有更深入的交集。

  只是這樣「交換所愛」的行為,對於普通人而言不是適切、成熟的贈禮方式。

  一般人尋求的,或許更是「希望你能明白我愛什麼、我要什麼,並給予相應的禮物」的模式。

  這當然並無好壞之分,只是行事作風的不同。

  可是,在設計給絕大多數為非光譜者的世界,光譜者(原本應該沒有對錯之分)的社交模式、反應等,卻被當作不妥的、只想到自己的。

  當光譜者熱情地想要分享自己所愛(無論這個分享是實質禮物,還是日常對話中提及),很容易被當成在勉強別人也要喜歡光譜者自己所喜歡的事物。

  這也可以帶到另一個議題「單戀一隻貓」(天曉得我有多喜歡這個比喻)。

  插播不重要的小資訊。

  前陣子在國外光譜社群看到有人發起一個討論:「你會沒事突然學貓叫嗎?」以及「你有被說過像貓嗎?」

  這兩個討論在光譜社群炸開,很多人紛紛表示「我平常表達開心都是用貓叫」、「對我常被說像隻貓」。

  有看《禹》的人們也表示非常能懂貓咪的比喻、非常喜歡、非常準確。

  我有把那個「單戀一隻貓」的片段給伴侶看,問過他會不會那樣。

  他說,有時候真的會有這種感覺。

  今天也正巧和伴侶聊到「表達愛的方式和一般人不同時,儘管知道『你愛著我』,但還是會有小小的惆悵和失落感」的事實。

  在看英禑和濬浩的片段時,雖然有點難過濬浩都沒有好好表達自己的需求,要英禑去猜、因為英禑不懂而生悶氣;但另一方面又好像能理解那個因為給愛方式不同、對感情的期望不同而導致失落的心情。

  觀眾們能夠批判濬浩,或許是因為用上帝視角在看整個故事,並且整顆心都在小禹身上為她打氣為她開心也擔憂,所以才覺得濬浩怎麼可以這樣那樣(我當時也覺得怎麼可以!);然跳脫出來以後,覺得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兩個人都得一起學習和進步才行。

  如果我是小禹,我也不希望因為我的「不一樣」,全部人就要向著我、我的伴侶就得百分之百懂我。

  更重要的是良性的、帶著溫柔和包容的溝通。

  噢,對了,我平常也會突然學貓叫(在看到那個討論前就會了),跟狗說話的時候會學貓叫(狗表示:煩餒我討厭貓)。

  回歸正題。

  其實《禹》裡面還真不少可以探討雙向同理的片段。

  之前在推特認識一位光譜者網友,她就曾經整理超級詳細、分集分段的「雙向同理困難案例」,一一分析,當時在推特上廣為流傳。

  但前陣子發現她好像移除了那些內容(還是把推特鎖私了,總之找不到了)。

  太累了,有點辭不達意的感覺,先到這邊吧。

  關於影劇裡的雙向同理困難,我在正籌備中的東東(因為還很遙遠就先保密),已經用很大的篇幅、以別的戲劇作品為主軸談論到了,所以這篇算是小點心(?)一樣,放在這裡,或許未來能派上用場也不一定。


延伸閱讀:泛自閉光譜者表達愛的方式(英文)

【臉書舊文搬運】非常律師禹英禑第一集觀後感/無雷&探討ASD的呈現居多(文長)

  (原本放在臉書上,移植過來。寫於2022.06.30)

  想了很久還是決定發在這裡。

  這陣子在推特上和很多人討論這部劇,從官方剛開始釋出劇照、短預告等,就一直在關注著。或許是追蹤的女演員粉絲居多,因此看到的大多還是贊同支持的聲音;當然,還是有些ASD族群反對的聲音夾雜其中,曾一度引起粉絲間的話題,當時我也有寫了一篇全英文的想法,分享給其他粉絲(因為我的確同時是這位女演員的粉絲)。

  沒有想到那封信被國外粉絲轉傳很多次,也收到滿多正面的回應。

  昨天早上,我看了官方釋出的五分鐘長預告,晚上也看了第一集。

  坦白說,心情還是很複雜。

  有一個點決定我如何看這部劇:起初官方宣傳是以「女性亞斯律師」一詞描述女主角;而後期才改為「女性泛自閉光譜者」。「亞斯」包含在整個光譜是事實,但許多光譜上的人,認為亞斯與典型自閉症有所差異,也是事實。

  儘管許多國家新確診的ASD者已經不再稱呼自己為亞斯(因為亞斯伯格醫生曾是納粹一員,且許多國外年輕的ASD者認為亞斯族群總有某種優越感而厭惡這個詞、認為這個詞已經過時、不存在);然而還有一些2015前確診的人,或是還有使用「亞斯」一詞作為診斷的國家,那些人的自我認同是「亞斯」,而非更廣泛的「自閉症」。

  回歸正題。

  劇情如同編劇之前寫過的自閉症電影《證人》,是溫暖、明亮的,人物間的相處(即使是起初對主角不理解的人們),是非常溫和的;卻也沒有過度地包容等負面情況。傳達了一個我相信各式障礙別的人(尤其隱形障礙者)都會非常嚮往的環境吧。

  因此單就劇情的感人度、流暢度,是無庸置疑的好。

  然而,對於女主角特質的展現,我就不那麼確定了。

  因為近期聊天的對象都是粉絲,我也不太敢說得直接,太害怕無意間傷害到誰。

  從許多訪談裡得知,主演朴恩斌在角色塑造的部分做了許多功課,她也明瞭這個人物的難度與重量,因此也害怕若呈現得不好,會傷害到ASD族群。因此,她除了請益自閉症相關的學者外,並未參考其他演員演出的ASD角色。導演與編劇也非常信任、喜愛恩斌的演出。她為這部劇所做的努力、以及劇組對這部劇所花了心力,絕對是能在劇中看出的。

  然而,取材的對象、取材的資訊是否完善,就不是觀眾能探知的了。我從別劇的vlog得知,恩斌會買參考書籍閱覽,非常認真地做角色功課。

  然,常常我去書店繞一圈(無論法國或者台灣),會發現講述泛自閉光譜的書籍,要不就是來自「非光譜者」(心理學家、醫師、特教老師等學者),就是多聚焦於男性,或者較為典型的自閉症相關;女性光譜者書寫的相對較少(當然我不曉得韓國的部分如何,就不好評判,只講我知道的)。

  在電影《證人》裡,女主角智友的展現也是非常典型:超群記憶力、講話方式特殊等那類影劇常用的「自閉症」設定。

  這回,《非常律師禹英禑》的英禑,儘管看得出設定與智友不同,但同樣是高IQ、超群記憶力、低EQ(這個詞一直出現在宣傳語,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也有看到一些宣傳資訊寫「缺乏同理心」,看了有點難過啊),也就是容易聯想到《雨人》的那種設定與表現方式,換言之,就是「刻板印象化」。

  當然,因為目前官方的宣傳語是標註「泛自閉光譜障礙」,因為是光譜,涵括的範圍非常廣,所以我們不能說英禑這樣的女性偏典型自閉症者不存在(說不定地球上某處,的確有和她一樣的女子),我實習時也有遇到表徵非常典型、「男孩化」的女孩;然而,若編劇起初其實是將英禑設定為「女性亞斯」,那我必須說,單就我個人,以及我身旁認識的女性亞斯/特質呈現較不明顯或懂得社交偽裝的男性亞斯,完全與英禑的特質呈現相左。

  就是因為許多女性(與某些男性)在成長過程中漸漸懂得社交潛規則、在年紀漸長的過程學習「表現得像一般人」這回事,因此通常在女主角英禑這個年紀的亞斯,若不是和他們說過幾句話、相處過一陣子(或是本身就因為亞斯人的聚會/社群認識),是幾乎很難發覺他們有什麼「不同」的。

  我想,雖然作為光譜上的一員,且是比較會偽裝(自己說有點歹勢XD)的那一型,而對於英禑過於誇大特質的呈現有些複雜的感受(深怕這樣的呈現會加深一般大眾對ASD族群的刻板印象,這同時也是許多對這部劇比較卻步的人共同擁有的擔憂);但的確,若抽離開來看、不去想英禑的自閉症表徵,而是只看她這個「人」,絕對會是我喜歡、想親近的朋友類型。

  或許,如此去看這部劇,也能用比較放寬心的方式,真正地去享受劇情帶給我的療癒與溫暖;我相信這位編劇是真的有想要表達的溫柔訊息。

  最重要的,是希望主流影劇中,能有多一點像日劇《我們的奇蹟》這種比較自然呈現特質的影劇。

  因為主流媒體已經有過多「典型ASD」甚至「合併學者症候群的超級天才」這樣的設定,而淡化了「隱形障礙者」的存在,以至於我時常看到各國ASD族群在這類影劇出現時,感到的無助。

  更多時候ASD很可能是「看不出來的」(尤其女性);但影劇為了具體演出主角的障礙給一般觀眾,需要放大某些特質,這是可以理解的。如何在「戲劇效果」與「尋求真實」之間取得平衡,我想是很重要的課題(包括對我的寫作)。


後續補充(寫於2022.07.06)

我看到不少支持這部劇的人(各國都有,也有韓國的,但我看不懂,只能網路稍微翻譯猜意思),有一個讓我比較感覺心情複雜的論點,便是:「因為光譜本來就很廣,所以英禑也可能存在,所以不能只拿某些ASD自己的經驗,去評判英禑這個人物的呈現是否正確。」

這點本身當然沒錯,我自己在很多分享裡也表示過同樣的想法。

只是,我同時覺得一味地拿「光譜的廣泛性」去支持「特徵上刻板印象化的呈現」這件事,好像有點可惜。

不正是因為光譜那麼廣泛,人們(創作者尤其)才應該要去發展除了高IQ、超群記憶力,以及各種誇大的肢體表現(a.k.a. 刻板印象化)以外的其他呈現可能嗎?

至少同樣作為創作者,我是這麼想(這麼希望)的。

我看到一則韓文tweet,稍微翻了一下(直接複製過來):「我認識的自閉症譜系中有些人擅長像普通人一樣說話,但這些人會再次被抹去。」

我也認為這是很可惜的。

尤其絕大多數ASD女性的表徵是隱藏的;即使瞭解為了吸引觀眾、讓劇情有看頭而必須「讓英禑的特質顯得非常明顯/誇大」;如果不去想ASD的特徵,而是單看恩斌的「表演」,是真的很細膩的。

但可能還是很希望未來能有真正多樣化呈現光譜女性的機會(或是,也希望能有像日本一些戲劇那樣,不特別指出主角特質,只是透過編劇自然的手法讓主角的特徵顯現,那樣的方式書寫的韓劇)。

另外也與一位(應該是菲律賓的)恩斌粉絲,同時是一位自閉症孩子的媽媽聊到,她的丈夫因為對ASD的呈現有所疑慮而選擇不繼續看下去;而她和我都認為,感覺第二集相較第一集,在ASD特徵的呈現上,感覺恩彬的演出有比較內斂(收攏)一些。

所以我們也在想之後的集數會不會也越來越有嶄新(或者說在特質呈現上更一致)的表現手法(或許第一集是英禑第一天上班,所以特別緊張、外顯特徵才那麼明顯;這些也都是可能的解釋)?

其實這幾天跟了那麼多討論、思考了那麼多,也有點疲乏,總覺得內心對恩斌的喜愛、對編劇和劇組的信任,和我對自己身分認同&對議題的在意正拉扯著內心。

覺得有點疲憊,很多矛盾的想法。

我和一些不是ASD族群但主動發起比較認真、嚴肅討論串的幾位演員粉絲都有類似的感覺:作為粉絲一方面對於恩斌暴增的粉絲數量&這部劇的觀賞與討論熱度感到開心;但作為認真關注議題的觀眾,看到一味的稱讚(或甚至「才不在乎呈現、只要內容好笑好看就好」這類的觀眾留言),覺得心情很複雜。

雖然能夠理解,大多數人看戲就是想放鬆、娛樂,或者支持自己喜愛的演員;但也很希望更多人在享受好看的戲劇的同時,也能稍微注意一下議題。

【影劇心得】《君が教えてくれたこと》(2000)泛自閉光譜者女性的愛情

  (寫於2022.07.22)

  《君が教えてくれたこと》真的是近期最愛。

  以二十二年前對泛自閉光譜,尤其女性的表徵的認知而言,算是很不錯了,整體而言是偏向寫實,不會過於誇大女主角繭子的外顯特質,特殊興趣是天氣觀測這點,也讓我覺得很新穎。

  繭子的設定是二十歲的女性,從前就學時期直到二十歲,家人都不忍告知她是泛自閉光譜者,她一直覺得自己與他人不同,甚至,覺得自己是個「不好的人」,才因此不斷被推開、被討厭。

  這完全是我一直以來所想的,也是我不斷詢問父母的:「是不是因為我是個不好的人、是個『壞小孩』,所以大家才討厭我?」

  另外,男主角慎一是一個三十一歲的前精神科醫師,劇情開展的當下是女主角弟弟的補習班講師。個性設定上實在與我寫的小說的人物太像了,這一點也是我好喜歡好喜歡這部劇的原因(小聲)。

  劇中一段台詞是這樣的,稍微用網路翻譯機翻了再潤一下(不會日文嗚嗚嗚)!

  繭子「私はずっと、自分だけが人と違うのかと思っていました」(我一直覺得自己和他人不一樣)

  慎一「そんなことないよ」(不是這樣的)

  繭子「私はずっと友達ができませんでした」(我一直交不到朋友)

  慎一「君のせいじゃないよ」(這並不是你的錯)

  繭子「私はずっといじめられてきました」(我總是被他人欺負)

  慎一「君のせいじゃない」(這並不是你的錯)

  繭子「私は自分のことを悪い人間だと思ってました」(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好的人)

  慎一「君は悪い人間なんかじゃない」(你並不是一個不好的人)

  繭子「・・・」

  慎一「君はひとりじゃない・・・」(你並不是孤單一人)

  慎一「約束しよう。君はひとりじゃない」(我保證,你並不是孤單一人)

  雖然眼神飄移、迴避的部分還是特別明顯,但至少沒有太過誇張笨拙的動作展現,說話的音調也沒有刻意調整成孩子氣且卡頓的聲線(除了情緒比較不穩定的時候講話會較快且急,有時會一點點結巴,但我其實也會這樣,所以不會覺得太過)。

  坦白說算是挺驚豔的。雖然近年的日劇時常不對我的電波,但我偏愛1990-2000初的拍攝方式、劇情與人物設定。總感覺這個時期的日劇,在愛情劇的部分多主打「純愛」風格。這部的設定,愛情部分真的推動得很慢(但正合我意),結尾也只有親親鼻子和嘴唇,沒有過多的吻戲或是其他內容,所以真的很對我的口味(想要看刺激一點、主角感情發展較快的的話,這部可能比較不適合)。

  在家庭刻劃上,也十分寫實,某些片段會讓人覺得沉重,看了會跟著角色與故事一起感到悶悶的。

  這部劇的求職設定也十分真實,拍出了繭子的受挫。後來因為準確的天氣預測能力而進入夢寐以求的領域,卻因為同事偶然得知她是泛自閉光譜者一事,而一下子因為他人對此的不了解(也帶出當時的大眾是如何將泛自閉光譜直接與智能障礙劃上等號,以及各式各樣相關的刻板印象)而再度受到排斥。

  我看哭的段落,大概是慎一作為繭子的協助者身分,到公司向職員們倡導泛自閉光譜障礙的事情。我不曉得如果公司真的有泛自閉光譜職員,公司是否真的會花心神去辦這種認識的活動(感覺應該不會,但我對日本職場完全沒概念,所以說不定是有可能的?),但那段同事們從原本覺得繭子沒有禮貌、工作效率很差等負面想法,逐漸變得願意理解繭子的狀況,讓我很感動。

  尤其,感覺日本是一個非常非常注重「讀空氣」以及「言外之意」的國家,在這樣的情況下,特別不擅長讀空氣或聽懂言外之意的泛自閉光譜者,應該非常難以融入。

  副線是稍微比較狗血(?)的身世之謎(不是女主角的身世),以及多年來的某個「秘密」,總覺得可能是那個時期很多影劇喜歡的配置?

  整體來講非常喜歡,目前聽著主題曲就想到許多細節。雖然平時對愛情戲不特別注重,焦點會放在其他的地方;但是這部最讓我深刻的,仍是男女主角的相處。

  看著他們互相理解與成長,雖然是慢節奏的淡淡的劇,卻好像他們在現實世界中真實存在一樣,想要支持著他們。

  有機會的話,或許會重看一遍吧。


補充想法(寫於2023.04.01)

《讓愛說出來》真的是好到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即使它因為年代久遠所以仍舊有些用語或呈現上的小瑕疵。

第一次看的時候漏掉了一些小東西,這次重新看才發現——慎一反思社會加諸給泛自閉光譜者的壓力、告訴繭子在他面前不必偽裝(社交迷彩);繭子描述受到同事不友善的對待後產生的負面情緒回放,像是錄影帶倒帶重播……

劇裡也探討了一般人和光譜者的戀愛(早在近年許多影劇以前就討論到!),以及稍微碰觸了移情與反移情的課題(但這個我覺得沒有到很深入)等。

由於慎一有段時間都是以繭子的生活/社交老師(醫生)的身分和她互動(雖然後來也有提,想以朋友的身分而非醫者、一開始繭子母親去拜託他幫忙時也提過不想以醫生身分和她接觸),所以看的時候會有點擔心他們的感情發展會不會有點不適切……

不過他們的感情線其實也算比較淡,所以我很喜歡QQ(真的喜歡輕描淡寫的感情XDD不適合轟轟烈烈)

或許這樣相對平淡、溫和的主角設定比較沒有戲劇張力和吸引人的要素,但是我真的很喜歡TTT

近年也很少看到主角雙方都是溫和(?)派的了(通常都會比較有對比、反差之類),所以認識了這部劇(雖然也不是「近年」)真的很幸福,感謝噗浪上的陌生旅人提到,我才知道它。


(2025.02.02補充,英文的想法)

  Sorry for reposting this, I accidentally pressed "edit" and it messed with my contents... 

  I will now write a proper (better?) introduction for this series then (the last post was full of emojis hehee).

  This is my forever favourite Japanese series called "What You Taught Me" (君が教えてくれたこと). The series came out in 2000, 25 years ago. But it was so ahead of its time because:

  1. In the 2000s, Japan only started to understand autism.

  2. The main character of the series is an autistic FEMALE, and she ISN'T a stereotypical savant (yes she loves everything weather related and is good at analysing it but still).

  3. She has a love interest and a love story.

  4. The series evoked very important topics e.g. the importance of unmasking (even without using the exact terms), encouraging the main character to be who she is and not seeing autism as "something to be cured".

  5. The whole crew and actors all learnt about autism, and THERE WAS ALREADY an own voice book (memoir) written by a Japanese autistic female at that time (published in 1997) + the crew all read books by autistic self advocate Donna Williams.

  6. The director even contacted Donna Williams and included 2 of her songs in the series, he also invited Donna to meet the main actors in Japan (so inclusive for its time).

  It's a series by TBS which is a Japanese channel that often get its rights bought and aired on Netflix, please make this series appear on Netflix internationally! 🥺🌻🙏

  (I know that there's no PERFECT representation as even the ones written by own voice writers/scenarists won't be 100% relatable or accurate to every autistics, but I still really love this one.)

  這是我最喜歡的日劇,《讓愛說出來》(2000)。

  它曾經在台灣播出過。

  雖然是二十五年前的劇集,所講述的概念卻非常非常地超前。我曾和日本的泛自閉光譜者聊過,他們告訴我,2000年代正是日本開始更加理解泛自閉光譜的時期。

  然而這部劇卻早了其他亞洲國家好多年,創造了一位女性的泛自閉光譜主角,而且並不是一個典型刻板印象的「天才」(在許多人物都被塑造成男性、小男孩、自閉症天才時)。女主角繭子熱愛與天氣相關的事物、預測天氣非常準確,但這部劇集的敘事卻沒有那種刻意的天才感。 裡頭也提及如「在安全的人面前unmask(卸下社交迷彩)」的重要性,儘管當時還沒有這個名詞,所以沒有提及,但概念是相通的。男主角慎一也鼓勵繭子,在他面前可以做回自己,因為他喜歡的是她真實的樣子,沒有「正常/異常」之分。

  在以障礙者為主軸的故事裡,時常會忽略掉愛情的成分。但這部日劇給予了女主角戀愛敘事的可能。 並且,在爬完此劇的官網後,我意識到日本早在1997年就有泛自閉光譜女性當事者的自傳式著作了(很多國家是近年才開始有此類書籍出版)。

  因此,劇組和演員們不僅研究了這部日本泛自閉光譜女性的自傳,也研讀了當年最具知名度的泛自閉光譜倡議者Donna Williams的著作。導演聯繫了Donna Willaims,請她授權了兩首原創的歌曲運用到劇集當作配樂,甚至邀請她到日本和主演們見了面。

  儘管那個年代還沒有「讓當事者參與劇本的書寫」甚至「聘請當事者演員」的呼籲,但導演的作法已經展現了極大的inclusiveness。這很可能是現今的劇組或編劇都不見得能做到的。

  我非常推薦這部劇。

  TBS這個電視台的劇很常被買到Netflix上播映。Netflix也有可以建議影劇的表單。 很希望有機會能在國際的Netflix上再看到這一部日劇!


【影劇心得】通往內心的橋Ep1-4

  (寫於2023.02.11)

  這部在台灣觀眾群似乎比較少討論度,但每個星期播出後,在日文推特的討論都非常熱烈。

  身為成年才被診斷出發展障礙(ASD+ADHD)的人,看這部劇真的每集都能哭。

  雖然我的診斷還是俗稱的亞斯伯格&ADHD是近期才被發現的(女性的特質又更隱性),看到第四集志保的坦白真的很感同身受。

  另外,因為本身之前的科系也接觸發展障礙(尤其泛自閉光譜)的孩子,因此佐山醫師在第四集對志保說的話(因為有相同經歷而能夠理解孩子)我也曾被說過,且同樣帶給我很大的鼓勵。

  這大概是我看過最真實的「看不見的障礙」相關主題的戲劇(沒有特別點出障礙名稱但同樣溫暖的日劇,也很推高橋一生主演的《我們的奇蹟》)。

  其實會知道這齣是因為日本的發展障礙友人先推薦了原作漫畫,並且大力宣傳有改編劇的這件事,因此從那時起就關注這這一部。

  很高興台灣有跟播。

  第一集有不少觀眾(PTT日劇版的其他心得以及日本推特的討論)指出,除了小女孩末依需要被告知是「好孩子」、不是不好的人以外,也覺得母親是需要被陪伴的;這點在其他集數(如第三、第四)都有提到:「不是家長的錯」,總覺得有圓到第一集讓我很想擁抱末依母親的部分。

  不過目前最喜歡的是第三集。

  發展障礙者(尤其女性)的特質很容易被忽略,因為和以往認知的典型特徵(偏向男性診斷的特質)不符。

  因此,像小希那樣「從數值來看似乎沒有太大問題」、「不到診斷門檻」的情況很常出現;然而也如同堀凛(語言治療師)所說,(無論是學校或是社會上)大多數人普遍會對於能見、顯著的障礙更加包容,甚至願意伸出援手,卻對像小希這種「外在看不出凹凸」的人容易感到厭煩、排斥,甚至產生霸凌。

  這便是許多年少時期一直未能確診的孩子的困境。

  成長過程中被排擠、孤立,甚至在校園期間被霸凌的情況十分常見(我自己也遇到過)。

  看到小希媽媽、堀凜老師、Liaison診所的大家在內心祈禱著小希不會被欺侮的那段,眼淚真的是不可控制地一直一直流……

  每每在實習場域看到與我童年相似的孩子們,也總希望世界能待他們更加溫柔。

  第四集最牽動我的便是志保和以前打工的朋友們坦承自己的障礙的部份。

  我(以及許多發展障礙者)總覺得,坦承自己的困難,某種層面就像性向的出櫃,在面對某些人或情境時是非常難以啟齒、會非常猶豫的。

  佐山醫生說的「可能會被當成武器(或做錯事的擋箭牌)」,以及像志保的情況,被當作「這不是大家多少都會有的困難」而玩笑或輕鬆帶過,甚至「那你是不是天才」的發問(雖然就像志保說的,知道眾人並無惡意),也往往令鼓起勇氣坦承的障礙者們退卻、甚至感到受傷。

  原本在想,這部劇那麼多可愛的童演,以及找來如松本穗香等算是人氣、知名的演員,可能會採取比較輕盈的敘事手法;不過其實意料之外的沉重(與此同時又帶有溫暖)。

  可能對一般觀眾而言會稍微沉重一些?但的確是目前看過非紀錄片類型的影劇中,最真實呈現隱形障礙者內心世界與身旁人們的困境的一部劇。

  很希望這部劇能被更多人看到,也進而讓更多人理解發展障礙。

  很期待後續的劇情發展(也覺得下一集會哭掉許多張衛生紙)T_T

【翻譯】ADHD者的文字創作:寫作、情緒,以及受到拒絕的焦慮

(2025.02.08舊文搬運,原本這篇就還有最後幾段還沒翻譯完,短期內可能也沒有機會完成它;未來若有時間,會再嘗試把最後的段落補翻。)


【譯者按】

這位作者的文章,我目前只會翻譯這篇,作者雖然寫了Part One,但似乎也還沒有新篇出現。

本篇雖然是以作者身為注意力不集中過動(ADHD)創作者的寫作經驗談,但讀完以後,我認為這篇也適用於任何的非神經典型(ND)創作者——包含泛自閉光譜(Autistic)的創作者,應該都會對這篇所描述的情況有所共鳴。

以下。


  距離我得到我的ADHD診斷只有幾個月時間。儘管我已經要四十歲,這個診斷仍然沒有帶給了我的生活不少動盪。有好幾個星期,我的內心世界很雜亂。並不是無可克服的,但當我回首過往,我發現許多事物變得有所解釋,思考那一切卻也讓我感到憂鬱。或許這一切在未來的某一天會撥雲見日,甚至帶給我全新的視野,我目前仍無法深談。

  我目前能夠談論的,僅是ADHD與寫作,畢竟它們在我的腦中是密不可分的。

  這不是一個「神經非典型是美好魔法或超能力」那一類的文,但也不代表這篇文想表達的是「神經非典型者是出錯的、需要被修復的」。這兩者對我而言都不是真的,而兩者都在別處被誤用。我想要分享的是有可能讓你更了解自己,或是更了解身邊的一些人的內容,並且明白從書寫到出版這條漫漫長路的事實,以及出版產業對於身心障礙者所帶來的獨特困境。

寫作是一個必然也是一個召喚

  有著ADHD的人們,以及許多泛自閉光譜者,都擁有很深刻的興趣,而有時,那些特殊興趣可能成為幫助當事者應對日常的機制,或是一個熟悉的分神原因,又或者,成為了他們的職業。不過總地來說,ADHD者的興趣時常在切換(嗨,我也是個音樂家以及抽象畫家兼配音員,而且我還有一個全職工作),即使有些人的確有某種「核心興趣」。如果我辦公桌上有什麼機灰塵了,那麼那個鐵定不是我的「核心興趣」。那種情況下,那個興趣只是一個衝動使然,讓腦內環境有更好的循環。時常,當我發覺那些衝動興趣讓我感到棘手、出現各種問題,我很快便會放棄它。就像我之前買的那個手風琴。或者那個雕塑黏土。有回我想我可以是個往昔時代的那種縫紉家,即使我完全沒有專注力在縫東西上頭。

  大約十一歲的時候,我開始創作長篇的文字,而我發覺那既是我應對日常的機制,也是幫助我梳理情緒的方法。我一直都是個貪婪的讀者,讓自己沉浸在奇幻的故事裡頭,因此寫作似乎是自然而然產生的。我並沒有從學習正規的寫作手法開始,而是直接開寫。

  寫作是我統整情緒的方法。不過我甚至沒有辦法即時感知到我自己的情緒,就算它們是超大型的那種。因此寫作,以及透過寫作整理情緒,是一個必然、一個需求,一個需要被發洩被檢視的內在動能。我無法清楚向他人解釋寫作的過程對我而言是多麼私密的事情。我理解到有很多人並不像我那樣完全地將自己纏繞進自己的興趣裡。然而這沒有關係的。至少我必須透過書寫來感知。

  這代表寫作對我而言有時是簡單的。當我有所準備時(比如當我服用了對的藥物、擁有對的療程……等),寫作這件事不是困難的。在我開始使用針對ADHD的藥物時,我終於能夠再次像我十四年前剛考慮出版那樣有效率地創作。我每天的基底目標是一千五百字(英文單字),而我現在正在和死線賽跑(耶!),所以那也給了我一些腎上腺素刺激,讓我能持續書寫。

受到拒絕的焦慮(Rejection Sensitive Dysphoria,以下簡稱RSD)與出版世界

  請容我強調:過去十年來,我對於穩定的書寫產出感到非常困難。的確,我寫完了幾本書。的確,那些書也被成功出版。不過我的作品《Queen of None》就是一個完美的例子,能夠展示我如何因為面對出版過程的狀態而無法振作。等等會談到。

  即使我不覺得我的狀況如某些同伴那樣嚴重(我兒子是泛自閉光譜者,並且也有ADHD,所以我至少能以他為例),我仍然日常經歷著RSD。記得前面我提過我很難將我的情感外顯出來?噢,這真複雜。

  RSD是許多非神經典型(ND)者,尤其泛自閉光譜者與ADHD者會經歷的困難。事情的失敗總讓我們非常難受。我們有許多的包袱,以及來自社會、學習環境,甚至私人的拒絕(被推開),而這全部會糾纏在一起。對我而言,那些拒絕(與批判)全部轉向我的內心。我有的是高度焦慮型的RSD,這代表我不會向外爆發,而是向內自毀。

  以下來自我所讀過的一篇RSD文章,點出高度焦慮型的RSD可能的表現方式:

  • 迴避可能被拒絕的情形
  • 遠離眾人以防止被推開
  • 情緒回放與反芻,不斷想到過往發生過的負面經驗

  你應該可以發現上述這些文字會如何影響一個文字創作者,尤其當你想試圖讓自己的作品向外推廣。儘管如此,我從不會因為負評或者拒絕而反擊,我知道很多有RSD的ADHD者會這麼做。這是障礙的一部分。而且,也沒有任何讓這一切變得更輕易的系統(不過我們也習慣了啦,畢竟有時我們會覺得整個世界都不是為我們打造的)。我的意思是,我們當然可以尋求專業的醫療協助,但這只是能夠幫助的一小部分。

  回到《Queen of None》,約莫2009-2010年時,我寫了這個故事絕大部分,並且分別寄給了一位出版經紀和一個出版社,兩邊都婉拒了我,而我想或許是這個故事不值得被分享出去。即使我對我的故事有著信念,即使我知道它不是不好的。後續的幾年,我不斷回去修這個故事,直到我覺得它可以再被嘗試寄出去了……而最後我也的確再度嘗試了。

拒絕的滋味

  是啊,你說,每個人都很不喜歡被拒絕吧。的確!且出版過程總是充斥著拒絕、不確定性、長時間的等待,與目標的轉換。對於有著RSD與ND腦袋的我們而言,這一切是非常令人緊張焦慮的。而拒絕甚至有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滋味,這更增添了我們的疲倦和難受!

  我比較傾向直接的拒絕。「我覺得這本書不適合我。」我的腦子喜歡這種拒絕。我可以理解每個人的主觀看法,並輕易放手。我甚至能理解如果對方不喜歡我的寫作風格、故事的背景設定、比較煽情的劇情,之類的。讓我感到焦慮的是那些其實可以解決的部分,卻被直接拒絕。因為ADHD,我的腦迴路十分有彈性,卻又有它固著的部分。我總是認為一本書的「完成」,勢必得經過一個有經驗的編輯之手。我寫得最好的創作,都是因為有編輯與讀者問了有幫助的問題而得以完整。我不是想要草稿就完美,而是希望我在書寫過程中有所進步。

  但拒絕所帶來的困難,如果沒有直接經歷過,是很難了解的。我很努力在抵抗它,似乎也有點成效,但ND/有著RSD的腦袋,真的需要比一般人更多的時間與精力才能夠克服。當然,再次聲明,我明白拒絕這件事對所有人都是難受的。如果人們評價我的作品,我覺得沒有問題——但如果他們拒絕的是「我」,而不是只是我的作品,那我的確會感到難以調適。然而如果你有RSD,卻又在試圖投稿,這會是你時常感受到的(譯者按:即使它只是你所認為的而非事實)。

  近期我得到了一位出版經紀的回覆。他說喜歡我的文字、說我的故事很迷人,但是感覺主角似乎在情感上有點疏遠。然而我的主角是泛自閉光譜者!她不是情感疏離的,只是對於統合、表述情緒有所困難,而她的人物成長弧線就是要她找到愛、學會表達自己的情緒!可是,我也覺得自己好像可以把她再寫得更好,而這位出版經紀因為主角表達和找尋愛的方式與一般人比較不同就婉拒了故事,讓我覺得很可惜。我想要修稿。修稿是創作過程中我最喜歡的一部分。對我而言,上述機會實在像是個不幸錯失的良機。

  但這種情況下,作為投稿的作者我不能也似乎不該再緊抓不放、試圖反擊(或者解釋自己),因此我只能向自己內心引爆了。

  於是我對於我自己以及我的人物感到好難過。因為人們說他們想要有更多元的身心障礙呈現,可是當我們嘗試敞開自己、以人物們分享自己真實的體驗,這一切卻變成「太小眾」、「難以被市場接受」、「不具商業性」的……我誠心建議尋求當事創作者的編輯與出版經紀思考看看他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樣的作品,並試圖理解那些在他們的投稿中願意表示自己的當事者身分的創作者們。並不是要求要出版世界給予任何特權,只是試圖去理解當事創作者,是一條很長的路。「行銷」、「市場化」身心障礙是一種滑坡謬誤。

  這十年來我在找尋出版機會的過程,一直遇到類似的情況。每隔幾年,我重新開始尋求出版機會,而每次,我總收到許多幾乎要成功的回應——想看全文(國外多數都是寄給出版經紀大綱、前幾個章回、出版動機信等,若經紀覺得有興趣,才會要求提供全文;不像台灣可能會直接寄全文給出版社)、想要進一步的故事資訊……等。而最終,這些看似有可能的機會,總是石沉大海,或是出版經紀最終仍會拒絕。每次,我總會放棄個一兩年,等到心理準備好了,才會再重新投遞。

太多或不夠

  我很聰明的。我知道拒絕通常並不是針對創作者個人。理智上我總能夠明白,被拒絕有千百種原因。但每當我總像是差一步就能成功,這讓我的腦袋開始告訴我,或許永遠不會有成真的一天。因為一直以來,我總是經歷著拒絕——來自同儕、來自家人、來自同事……不會因為我現在有了一個正式的醫學診斷,就改變什麼。

  於是我陷入一個漩渦循環,我不斷的想:是我太糟了嗎?這個問題從我孩提時代就一直在。我太奇怪了、太熱情了、太愛幻想了、太投入了、太書呆子了、太……

  我在這裡分享我的脆弱,是因為這始終仍困擾著我。別人不喜歡我沒有關係。畢竟高中的經驗已經讓我學會偽裝自己。但偽裝自己是很疲勞的。我沒辦法假裝我是一般人,至少沒辦法假裝太久。寫作的世界是我第一個覺得自己有所歸屬的地方,所以上述那些拒絕,對我而言是一個很粗暴的。

  另外,失敗與拒絕對我而言是兩回事。或許我晚點會提到。


【譯者按】

這篇還剩下兩小段還未翻譯好,但想先分享上面的內容給各位,剩下的等假日我再補上。


原文連結

【翻譯】泛自閉光譜與寫作的工藝(一)- 加拿大小說家Ada Hoffmann

  近來我不斷思索著有關泛自閉光譜者的書寫模式與一般創作者的差異性。尤其當我讀到類似Matthew Salesses所寫的〈25 Essential Notes on Craft〉那樣的文章。那篇文章講述作為一個非白人的創作者,如何在受到白人與美式想法影響至深的出版領域耕耘。偶爾,我會聽聞一些人斷言,類似的概念也可以放入非神經典型(neurodivergent,簡稱ND,也就是包含泛自閉光譜、注意力不足過動、讀寫障礙等特質的詞彙)的創作者處境當中探討,我卻鮮少看到關於這點的深入討論。

  各式小眾、邊緣化的族群時常得在困難的選擇中掙扎自己想要面向的受眾。若嘗試以一種會吸引主流大眾的方式創作,很可能會讓創作者感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過程中流失了。並且,主流大眾很可能永遠無法滿足,無論我們如何試圖吸引他們。或者,主流大眾可能會排斥任何與他們心目中的刻板印象相左的呈現。泛自閉光譜的創作者也絕不可能倖免於這樣的壓力。

  不過,在這邊我比較想聚焦於泛自閉光譜者的特質如何影響我們的寫作模式。泛自閉光譜者的書寫究竟是什麼樣子,以及它究竟哪裡與一般創作者不同呢?倘若我們希望主流市場更加接受或理解我們的創作模式,我們的訴求又是什麼呢?

一、「討喜、可共鳴」的角色

  在主流創作的領域裡,有許多建議都教導我們如何寫出好的人物,但那些教學通常對我而言都是沒有意義(難以理解)的。人物們必須設計得「討喜」、「可共鳴」或是「引人注目」的——他們必須是讀者們會想花時間共處的人們,但他們也必須有所瑕疵!卻又不可以有「太多」瑕疵,或者「錯誤」的瑕疵,否則我們必須反思這可能帶給讀者什麼影響。

  這種構思人物的方式對我而言是很陌生的。難道神經典範者(一般人、NT)在認識人的時候,會將那些人們以各個形容詞與附加價值加以分析評斷嗎?或許吧!但至少我不這麼做。總之,你或許會意識到,那些角色建構的建議,通常都是以一般大眾的想看到的或是能共鳴的設計為主。如果我們必須寫出讓讀者們會想花時間相處的人物,那我們必須先想想,我們的讀者是誰呢?

  多數泛自閉光譜者都有關於被一般人排斥,或感受到人們不願花時間與自己相處的痛苦經歷,因為我們擁有與眾不同(卻多數不會傷害到別人)的特質——奇怪的站姿坐姿、對於對視感到難受、與他人不同的說話方式或者興趣,諸如此類。(而我們之中的某些人,或許的確曾因為可能傷害或影響到他人的特質而受到排擠,或許是在曾經難以控制自己的時期,而我們花了些時間才了解到那些舉動對別人帶來的困擾。對於這樣的一群人,或是那群曾被教導我們的存在與行為是傷人而負面的人們,即使並非如此,他們可能會因此更容易與「壞人角色」共鳴!)

  我們的人生中大半的時間,總被告知我們不是多數人會想相處的類型;然我們也被告知,我們筆下的角色應該要是人們會想相處的,卻又矛盾地,被要求「寫自己所知」。我們究竟要如何同時符合以上條件?行不通的。

  因此,如果我們最後選擇寫出一個自己能共鳴的人物,而非遵循普遍的建議,這可能是極其自然的反應。

  我剛剛提出,我並不喜歡用一個清單列舉出人物們的性格特徵,但為了讓這篇文章不要太抽象,我還是得這麼做。以下這些是我覺得應該很能讓絕大多數泛自閉光譜者共鳴的人物性格特徵:強烈的正義感、對於世界整體的恐懼與過度感受、與他人的疏遠的感受、相對富有「邏輯性」地去解決問題、擁有特別擅長的事物或是特別熱愛的興趣、對於環境與感官的極大反應(無論正面或負面)、容易被人操控或是擁有低下的自我看法(低自尊、低自信)等。我並不是指所有「好」的泛自閉光譜角色都要有這些特徵。但這些是我時常在光譜者們能夠共鳴的文字或影劇中得見,無論人物們本身是有官方認證的泛自閉光譜者,還是觀眾讀者們判斷的。

  一般人(NT)讀者能和這些特徵共鳴嗎?我不曉得。或許有些人可以吧。

  但是,如果我們寫的東西能夠讓光譜讀者共鳴,那麼,很可能就會有一般(NT)讀者強烈地建議我們應該怎麼寫會更好。這可能會讓我們在理解讀者回饋、修稿與學習如何將人物「寫好」這些事情上陷入困境。

  當我在寫自己的作品《The Outside》的時候,Akavi和Ev兩個人物很輕易就寫出來,兩個人物都與眾不同、強烈的特質,並且是已經很深度被塑造的桌遊角色。Yasira這個陷入Akavi和Ev的計謀的主人翁,塑造就相對困難。有許多初稿的讀者並不喜歡Yasira——他們說她很空泛單薄、覺得她沒有「足夠」的情感表現,或者,認為她應該更在乎其他人物的感受。但我很難把這些建議運用到人物的塑造,甚至很難想像Yasira的具體樣貌。

  然而,當一個泛自閉光譜讀者Elizabeth Bartmess讀了這個故事,她精確地點出了可能的原因。她認為,Yasira之所以讓人感到扁平,不是因為她太過顯著的泛自閉光譜特質,而是因為她是憂鬱的。憂鬱,或者強烈倦怠下的體驗,是一個非常扁平的感受!Elizabeth指出為何Yasira可能在她的人生階段感到憂鬱,並點出她有哪些人物特質的表徵是受到憂鬱影響(比如她對工作的看法)。

  在我知道這些以後,這幫助了我將Yasira的狀況修改得更有說服力,並且將角色的反應修改得更加深刻。這個過程是很艱難且令我恐懼的,因為它讓我面對的不只Yasira的內心掙扎,也有我自己的。

  我想,一個一般人(NT)讀者或是編輯可能無法給予我這樣有效的建議(譯者按:源自於泛自閉光譜者與NT腦迴路運作的根本差異)。

  我從未遇到編輯要求我把人物寫得「更像一般人」的經驗,但我知道我很多的泛自閉光譜創作者朋友曾遇到過,而這讓他們非常難受。這樣的難受是混合著某種作品中「重要」的元素被否定或去除的感覺,以及發覺自己可能永遠不會擁有歸屬的感受。

  我的意思並不是泛自閉光譜者永遠是對的、正確的,或者我們永遠不必重新審視、修潤我們的人物(或小說);而是,時常可能只有另一個泛自閉光譜讀者,才可能能夠連接到電波,並給出能幫助我們的建議,而非傷害。

二、人物行為與反應的目的性(Character Agency)

  人物的行為與反應的「目的性」時常被認為是構成一個好故事的重要元素。我們需要人物們永遠在「做些什麼」、向他們的某種強烈目標或渴望前行。故事的情節編排必須帶給人物各種困難或瓶頸,並讓他們盡可能地在追逐目標的過程中一一克服。無論是在寫作班或其他地方,我們總聽到這樣的建議,告訴創作者們這種「目的性」不僅是讀者希望讀到的,也是寫好故事的「必須」。

  事實上,這樣的論點是非常西洋式的,且或許並不適用所有的故事類型——尤其是集體主義的群體,或是在歷史上被剝奪權利的族群,這樣「目的性」的想法不見得適合他們。有時,故事是想表達人物經歷著一些他們無力改變的事情。有時故事只是關於一個在大背景之中的小螺絲釘。

  我總覺得,泛自閉光譜者,尤其女性或是那些擁有陰柔氣質的人們,尤其對於書寫「目的性」導向的故事感到困難——有許多人在成長過程中被教育「不須、不可擁有目標」。目的性的產生不僅來自結構權力,也來自於作為一個人所根本的情感、欲望與喜好,一個擁有「渴望」的人。但許多泛自閉光譜者從小便被教育我們的渴望和需求是錯誤甚至可能傷害別人的。我們可能會在某些療程的途中被如此告知,或是在與人的相處中從細微的反應慢慢習得這樣的思想。

  就算我們想要寫一個傳統的、西洋式,擁有活躍主角的故事,我們需要格外努力才能克服上述的內心狀態。我早期的短篇小說時常有著非常被動式的主角,他們身上發生很多令他們難受的事情,而他們感到難過,故事就結束在這裡。即使是現在,我比較能夠在負面的惡角上面投射那些「目的性」。

  一般人(NT)讀者或編輯通常也難以在這點上予以光譜作者幫助,因為他們比較難理解為什麼上述的情況對我們而言是種困難。在我寫作的初期,人們常常告訴我,我的人物很無趣、愛發牢騷的,或是很脆弱。彷彿那些人物選錯了性格。但真正的問題是更微妙而深入的:我真的沒有辦法想像我的主角大膽地、有侵略性地去行動,無法滿足一般讀者們想要的。我必須直視我個人的創傷以及我的慣性無助,才有可能突破這個問題。

  更何況,並不是所有泛自閉光譜的創作者都想要,或是適合用這種方式寫作。有些作者選擇書寫一個不勇敢、不主動追尋目標的主角,那些作者的訴求是專注在人物的感官與情緒,而不是「完成人物目標」。

  一個很好的人物例子是R.B. Lemberg的故事〈Geometries of Belonging〉的主角Parét。他是一個治療師,他非常憂鬱,並且十分順服。故事的開始,作者講述了人物所處的一個給他非常強烈感官體驗的空間,人物並沒有特別做什麼,也沒有要追尋的目標。這種寂靜而專注地關注自己的感官體驗的舉動,能讓Parét感到放鬆,並告訴讀者們Parét的性格。Xan West針對這個故事寫了一篇很棒的分析文,以及在一個奇幻小說裡看到這樣的主角所帶給他的感受——Parét是一個慢節奏的角色,讓故事以及讀者們也能夠以慵懶而自在的步調前進。我很建議各位讀讀Xan West的分析。對於許多的NT(一般人)讀者,以及部分光譜讀者,這樣的慢節奏故事是無趣的;但對於像Xan West這樣的讀者,如此慢節奏的故事步調,是非常令他開心與肯定的。如果一個故事過於目的導向,很可能會破壞、抹去了這樣的閱讀體驗。

  我的這篇〈泛自閉光譜與寫作的工藝〉分析文似乎越寫越長了,所以我決定把它分成三個部分。我有好多想說的,而距離我說完還有很遠!第二篇會在下禮拜釋出(譯者按:是作者當時寫的下個禮拜,我這邊翻譯速度可能不會那麼快QQ),是關於「情緒、溝通模式、述情障礙、仿說以及文字遊戲」。第三篇則會探討「資訊傾倒(infodump)」,並且會統整這三篇重點,以及作為泛自閉光譜寫作者能夠精進自己的具體方針。


原文網址

Ada Hoffmann官網

【翻譯】在光譜上的愛 - 作家Lottie Cardew談泛自閉光譜當事作者在主流出版界寫書的困境

  多數的我們總有幾種最喜歡的浪漫故事套路,無論我們是否意識到。這些套路在虛構寫作中佔有它們的一席之地,因為它們對於讀者而言是熟悉或是帶來安慰的。而作家對於這些套路的運用令它們變得有新鮮感並且有趣,運用得當,也可以拯救一個套路讓它不流於過時或無聊。

  然而,當我們觸及到身心障礙的呈現(representation),我們必須很謹慎,以免讓那樣的設定變成令人不愉快的刻板印象。尤其是打入暢銷排行榜的書籍,更需要極度的小心,因為這些暢銷故事有可能變得根深蒂固、廣為人知。這也不僅是身心障礙,而是任何小眾的、極少被運用的人物類型所需要注意的;不過這邊我想談的,是非神經典型(neurodivergent,以下簡稱ND)的部分。

  ND代表的是各式與眾不同的看世界、感受世界的方式,而儘管這個世界的運行主要偏向大眾、一般化的形式(也就是面向所謂的一般人neurotypical,以下簡稱NT),這世界上其實並無神經類型的好壞之分。ND在這個世界上時常是小眾的,而有許多則是在沒有被識別出來(沒有確診)的情況下,過著他們很難感到共鳴與理解的生活。泛自閉光譜障礙(Autism)、ADHD、發展協調障礙(Dyspraxia)、讀寫障礙(Dyslexia)等,是幾個包含在ND這個大家族的特質與障礙。

  我目前正在閱讀Talia Hibbert的小說《Act Your Age, Eve Brown》,而除了它的有趣與浪漫外,這個作品最讓我喜歡的特點是它的兩位主角都是泛自閉光譜者(以下簡稱光譜者),卻擁有著極度不同的特徵與個性。沒有哪個人物是我們常在主流作品中看到的、混雜著各種刻板特徵與「怪異感」的呈現。若你想要聽聽另一個例子,Holly Smale《Geek Girl》青少年小說系列的女主角Harriet Manners,是我女兒確診為光譜者之前特別能夠共鳴的,她對於這位主角的共鳴感,是其他讀者無法理解的程度。值得一提的是,作者Holly在創造Harriet的時候,也還不曉得她自己是光譜者。

  在故事裡找到與自己相似的人物,對這樣的我們而言可能是不可缺乏的;而若我們一直無法找到像我們一樣的人物們,這可能會令我們感到孤獨。我會知道自己的泛自閉光譜特質,也是一個意外,即使那些特質一直都在。泛自閉光譜並不只是共存的一件事,而是構成「我」的一個重要部分,它就是我、我就是它。在我得到了診斷以後,我女兒也被確診為光譜者了,雖然通常都是相反(小孩確診,家長才跟著發現自己有此特質)。我想,我們需要更多擁有女性ND呈現的故事——尤其是那些非典型、非刻板印象的,這麼一來,那些不小心被雷達略過的ND女性,或許能稍微不那麼孤獨。且我們必須看到那些角色們做些日常的事情,好比談戀愛。除此之外,我們的感受度時常是很深的(原文是Big with a capital B,大寫的B,就是很強調很放大的意思)並且很難快速地調整。我們的情感同理能力總是那麼顯著,顯著到難以承受。這些較少被主流作品提及的,我們都必須在書頁上看到,大聲地、毫無羞愧地被呈現出來,以打擊那些人們太過熟悉的迷思與誤解(光譜者缺乏同理心、光譜者不懂愛、光譜者沒有感情等等)。

  很遺憾地在出版的世界,我們(作者、出版方,以及讀者)時常卡在一個惡性循環裡。某些編輯與出版經紀人常常聚焦在同種類型、已不斷被使用的刻板人物呈現。而無意識地,這樣的聚焦、根深蒂固的概念也會傳遞(篩)到讀者層面,使得讀者認定這樣的呈現方式才是「正確」的。所有人都開始預設這些已知的呈現模式,而漸漸地這成為了一種內化的健常者主義(internalised ableism,也就是某種健常者獨大、歧視或貶低身心障礙者的想法,無論我們是一般人還是有所特質的人,這樣的想法或多或少都已經存在於我們的思想與行為中)。當有人提交了一個與他們心目中「正確」的身心障礙呈現不同的作品,他們的第一個反應很常是不信任這樣的呈現,甚至認為這不是適切的、真實的呈現。我時常聽聞當事作者(OwnVoices writers)被以「不符合主流目前常見的人物設定」、「這個設定『不對』」的方式給拒絕。當然,被退稿的理由可以有各種;可去否定一個人的生命經驗不應該是其中一個。

  另外一個令人遺憾的事實是,若這些「非主流呈現」的書籍成功出版,它們通常會更容易被找碴、被負面地批判。坦白說,如果作者一開始就直接放棄這種被當作非主流的、奇怪的呈現,可能會好點。一個當事作者很可能在日常生活中就不斷地積累創作以外的、來自他們的特質與障礙的負面感受。他們已經有太多苦惱,而讓自己暴露在外並引來各種可能的評判(包括正面與負面)可能是難上加難。

  儘管如此,我們仍舊對於擁有更多元化的身心障礙人物呈現極度地渴望,而對此我們必須無所畏懼。我們不想要那些狹隘的、單一窄化的觀點,那些刻板、相同類型組合排列的雷同角色。我們的故事套路與人物設定應該要誠實且原始(貼近當事作者本身)。當一個ND讀者看到一個正向且多元的呈現、當他們被告知他們是值得以他們的原貌被愛與被理解的,我們作為作者便能給予他們面對日常生活的力量。

  我的泛自閉光譜特質是公開的,因為我隱藏它太多年了,而以我的年紀(五十多)也已足夠因為隱藏它而耗損心神(導致泛自閉倦怠autistic burnout)。每個作者都應該自由地對自己的創作和人生經歷感到熱忱。創立Lottie這個筆名,我希望我能專注在書寫各式各樣不同類型的ND主角的愛情故事。目前(英國的)兒童文學已經進步得很不錯了;現在,應該輪到其他類型的文學一起跟上腳步。若我們寫的是寫實現代的愛情文學,我們的人物應該反應現代的社會。我曾經在這點上失敗,而我想做得更好。

  我們應該要能看到更多元的身心障礙呈現,而那些身心障礙的角色不應該只是為了啟發別的人物(與讀者)或是讓某些主角看起來「人很好」、或是為了給予主角某種「生命教育」而出現。他們必須擁有自己的背景和獨特的發展弧線。我們也應該試著創作那些自在地談論他們的身心障礙的人物,而非把那些障礙當作一個只是推進劇情用的工具。尤其身為當事作者,我們應該要更加注重這件事,並且小心不讓這些設定淪為那些常見的陷阱(比如,泛自閉光譜並不只是一個可以隨便運用拼貼的「人格特質」)。

  在我的下一本書(翻譯的此刻已出版)One Last Dream for December裡,我的女主角是有確切診斷的光譜者,但她既不是天才也並沒有學者症候群。數學和理科並非她的強項。她在愛情與友情中感到困難並累積了太多負面經驗,而許多她認定為重要的人們突然停止了與她的關係;這是一個常見的題材(譯者按:我在想作者的意思會不會是「這是泛自閉光譜者一個常見的情況」,有機會我再和對方確認)。她內向並不是一個人物缺陷,而是一個保護殼。然而她突然必須接手一個古董玩具店,並且很快認識了一個擁有ND女兒的單親爸爸,並且和他們的人生產生交集。

  女性的泛自閉光譜特質,相較於男性的顯著,時常是更加內化的,且光譜特質在我們小的時候較能夠被接受,並被認定為只是害羞保守。可我們卻時常被我們的同儕排斥、霸凌;我們無法理解友情的收放、人與人的距離拿捏等。即使我們成年了,我們仍須非常小心翼翼而努力地應對著人際關係,而這可以是非常殘忍且令人疲憊的,尤其對於那些未確診且不斷被評判為錯誤、怪異的人們而言。

  儘管ND人物們可能有這些類似的特質,作者們仍應該試圖讓他們變得真實且獨一無二。我們常說(或許你也聽過,因為這句話越來越常見):如果你認識一位光譜者,你也就只是認識了一位而已(因為是光譜,每個人都太不一樣,就像每個「一般人」也不一樣)。如果你曾讀過或看過,並且深深喜愛某個泛自閉光譜人物呈現,並不代表他或她就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唯一正確的呈現方式。在現實生活中,許許多多的泛自閉光譜女性因為缺乏診斷與理解,而被稱呼為「迷惘的女孩們」。我懇切地請求,請不要讓我們連在虛構文學裡面也成為了迷失的一群。


原文網址

Lottie的官網

家人對話 7 二十四歲,爸爸的四頁手寫信






家人對話 6 與爸爸對於善良、溫柔與人性的新討論

【家人對話】老爸逐字稿 vol. 2:今天對於善良、溫柔與人性的新討論

  當伸出手而遇到一些奇怪的人做出一些不友善的回應的時候,即使是善良的人,心中有怒氣,才是正常的。

  而善良跟不善良的差異就在於,以善良的本性,你會願意、希望自己很努力地去對抗自己憤怒的人性,希望自己能夠寬容別人。

  雖然這個過程很掙扎、很難做到,有時候,因為這種善良的本意,你壓下了那個憤怒,但是之後那個憤怒還是久不久會竄出來,這就是人性的一個環節。

  但是,我覺得這種願意去努力地去對抗自己人性裡面的憤怒或是一些劣根性的這種善良的本心,本來就是非常可貴的。只是要能夠達到很好的效果,你必須不斷地不斷地接受挫折、不斷地不斷地努力去衝撞你的人性,慢慢地修練自己。

  直到有一天,你可以像大伯伯一樣,對於很多別人加諸在他身上的不合理不公平的事情,他可以淡然面對、能夠選擇寬恕。

  所以,我對善良的理解就是,你這種願意對抗人性憤怒的這一個寬容的意圖,本身就是善良的起源。只是,那個過程會很辛苦,你必須去面對它。但是,不要因為查覺到心中有憤怒的這種劣根性,而覺得懷疑自己。

  當然,你也不能不把這個劣根性當成一回事。你要能夠慢慢地修練,就是用這種善良的本心去對抗人性中的劣根性。這個過程其實並不是很舒服的。但是,如果你真的了解善良,你會因為你這麼努力了,你會因為你有了小小的成果,你會覺得很心安、你會覺得自己很開心。

  另外,我想很主觀地詮釋一下我對溫暖和溫柔的看法。

  我相信,一個內心善良的人很容易在外觀上給別人溫暖的感覺。所以,溫暖的感覺某種程度代表這個人有善良的意念。

  但是有善良的意念,不代表能夠有能力做出善良的行為。

  而溫柔,在我的定義裡面,它就是一個善良行為的極致。

  能夠讓人覺得溫柔的人,代表他有善良的意願之餘,他也有善良的能力,能夠做真的是善良的行為。

  那我可以舉一些例子就是說,我們所講的溫柔、要給別人溫柔的感覺,不是只在順境的時候。順境的溫柔其實,我覺得並不難。但是逆境時候的溫柔,那就真的是一種善良的極致的行為。

  所謂逆境就是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還希望能帶給別人快樂,或是當自己很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時候,也會因為考慮到別人,而去限制自己做自己很想做的事。那,當自己面對一些自己很不喜歡的事情的時候,也會因為考慮到別人,而願意去做了一些自己其實很不喜歡的事情。這就是所謂逆境下的溫柔。

  要做到這一些事情其實難度真的很高。

  但是,一個會讓人有溫柔感覺的人,事實上我覺得已經具備了非常高超的善良的能力,而不是只是善良的意願而已。

  所以在我的認知裡面,溫柔是一個非常崇高的事情。要能夠做得到這樣子的程度,真的需要非常多的人生歷練、需要用非常平和的心境。

家人對話 5 媽媽漂亮的水彩畫





家人對話 4 小太陽二十二歲生日時,爸爸寫的十頁手寫信










家人對話 3 爸爸給予我「渴望成為『更好的人』」的憂心與成長的可能提議(手繪圖表)


家人對話 2 與爸爸探討「不一樣的特質」,爸爸的語音訊息逐字稿

【家人對話】爸爸的話逐字稿 - 關於「不一樣的特質」



  終於聽完妳的錄音。

  其實,真的很想抱抱妳,覺得蠻心疼妳的。

  雖然這一切早有心理預期。早在妳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當我跟妳開啟了感覺統合障礙的對話之後,我就預期在接下來的人生,妳面對感覺統合障礙所帶來的一些特質、妳在這個人生哲理成長的歷程裡面,必須一關一關地過,就像妳小時候面對早產的一些生理問題,妳必須過五關斬六將,其實是一樣的道理。

  對我來說,這是早有預期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某種程度,雖然心疼,但是也應該覺得欣慰。

  其實在妳去年,嗯,應該說今年暑假,逐步地完成了一些事情、完成了自己的一些難得的夢想之後,再往下一個階段邁進,妳會陷入另外一個死胡同,要繞很久才繞的出來,這個應該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在妳前面錄音提到的種種問題裡面,爸爸想先跟妳分享一下爸爸年輕時候的一些事情。

  因為其實在思考妳未來人生要面對的一些關卡,跟我作為父親該扮演怎麼樣的腳色的這件事情上,我常常會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跟妳現在的對比。

  爸爸在妳這個年紀的時候,那時候爸爸常覺得自己甚麼都不懂、覺得自己還不是一個完整的大人,所以很多的想法,相對於學校的老師、家裡的長輩,甚至只是年紀可能只是比我長個五歲十歲的學長,我都覺得,各方面我的成熟度不如他們。

  原因是,我雖然是個很愛思考的人,但是我深切的知道,除非自己已經扛上責任,不然我永遠都不能算是一個成人。

  當想像著成人世界裡面,他們必須肩負重擔,努力地去為自己、為家人做出各式各樣的努力跟貢獻、要犧牲掉自己非常多的期待,只是為了完成這個對自己、對他人的責任,我就會覺得自己還夠不上格稱之為大人。

  所以,在我在妳這個年紀的時候,跟妳現在,或是說跟妳現在這個世代的孩子,在思維上有一個非常大的差異就是:我從來都不會去迴避「我還不是一個足夠成熟的成人」這個事情。甚至我根深蒂固地覺得,這就是一個事實、這就是我當下的狀態。我必須一步一步前進,直到我能承擔責任,我才是一個成熟的大人、我才會有完整的人生哲理跟可以稱之為比較完整的大人。

  在這種情況之下,我並不討厭自己脆弱的那一部份。

  我也很能接受,在我的內在,有一部份是不夠好的。

  那些都是必須當我慢慢地建立自己扛責任的能力之後,才能逐步逐步改善的。所以我不抗拒它、不討厭它,甚至非常接受自己的這個部分。

  事實上,每個人,不管是再厲害、再完美的人,都有一個部分,是被自己討厭的、自己認為不夠好的,甚至是有重大瑕疵的。每個人都有這個部分。

  但是,在我們經過那麼長的歲月的洗禮之後,我相信一般的人都可以跟自己不夠好的這一個部分、被討厭的這個部分和平共處,原因是因為我們清楚地知道,我們有美好的一部份。我們只要好好地發揮美好的這部分,就可以帶給自己、帶給身邊的人非常大的快樂,跟承擔足夠的責任。至於自己內部不夠好的部分、被自己跟被別人討厭的這個部分,我們會隨著時間逐漸逐漸地去改善它。

  像爸爸現在快六十歲了,我自己還是認為我心中有一部份是被自己討厭、不夠完美的,但是我並不怕去面對它;然而,對妳而言,妳的這一部份卻完全盤據住了妳的內心世界。

  其實,妳有一個部分的特質是會造成自己跟別人困擾的、是會被自己跟別人討厭的、是不夠好的,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妳不用去迴避它。

  但是,妳要去看的是自己內心美好的那一個部分。妳要用這個美好的部分成為一個正向的力量,讓自己快樂、讓身邊的人快樂。在這種情況下,妳的不好的那個部分,事實上就不是一個太大的問題。

  所以妳說為什麼我們要對一個像妳這樣有這些會讓人不開心的特質的人那麼好,我想,我可以告訴妳的是,從我的角度、從妳身邊的親朋好友的角度來看妳,他們都知道妳有一部份的不完美、妳有一部份的討人厭;但是,我們看到妳更多美好、讓人開心的部分,所以,妳值得被我們那麼好地對待。因為,妳有很多美好的部分,它所呈現出來的光芒,是完全可以蓋過妳討厭的那個部分。但是,對妳自己來講,妳卻沒有好好地看清楚這件事情。妳的內心完全被妳比較不好的那部分、比較討厭的那個部分牢牢地抓住,以至於妳看不到妳美好的部分。所以妳會去為了平衡自己、一直去作出很多的一些事情,但是它的出發點都只是為了去迴避、去抗拒妳有一部份不夠美好的事實。坦白說,這是不健康的。

  很多事情,真的是非常巧妙。

  有些看起來是一個很大的災難,但是事實上它卻是一個美好的禮物;有些事情看起來是上天掉下來的禮物,可是它卻是一個天大的災難。

  人,需要多少的歲月歷練、需要多少的智慧,才能感受到人生的真相。

  其實,妳真的不用著急、也不用因為自己現在可能存在某些不那麼正面的特質,就覺得像天塌下來了一樣;妳怎麼知道,這些不是上天給妳的禮物呢?但是,老話一句,很多事情需要歲月的積累、需要等待,妳才能看到它的美好。

  再說到,如果有一種藥,吃下去之後能夠讓妳變成跟一般人一樣,沒有這些不同的特質。

  如果這個決定權交給爸爸,爸爸會要妳吃這個藥,還是要妳不吃這個藥,坦白說,爸爸不知道。

  其實,這些特質當然某種程度造成了妳成長過程的一些辛苦,也造成了妳身邊人的一些辛苦。但是,就像我講的,世界上的事情都是一體兩面。

  這種特質,某種程度,也造成了妳或是妳身邊的人有一些非常特別的喜悅。

  就像,我舉個例子來講好了。

  其實,妳的這些特質裡面,有一個部分呢,可能是會造成一種現象,就是「白目」。但是,像妳的「敢於作夢」,某種程度,事實上它就是一種白目的呈現。可是人因夢想而偉大,如果不是因為妳有這些特質,妳可能會非常輕易地認同了現實、認同了大家所認同的事情,所以,妳會像爸爸一樣,不是那麼敢作夢。那如果妳不是那麼敢作夢,妳可能根本不會成為一個作家、妳根本不會完成這一些事情。所以,這種不一樣的特質所帶來的這些生活上的不舒服或是一些不愉快,到底值不值得?

  爸爸只能說,這麼多年來,跟我的女兒相處,我覺得我的女兒很可愛。

  她有時候會讓我覺得擔心、會讓我覺得心疼,甚至有些之前早期妳在網路上幾乎口無遮攔或是說一些這種,嗯,處理人際關係的行為,確實會讓我捏一把冷汗。但是我只能說,我真的覺得我的女兒很可愛。

  所以,如果今天真的有這種藥,我猜想,我應該會把它拿去丟掉。

  當然,前提是,妳在這種不一樣的特質下,妳能找到讓自己快樂生活的方式。

  如果,妳過得不快樂、不開心、心中對這種妳的不同的特質,或是因為這種特質而無法達到的事情耿耿於懷,那我可能就會叫妳把這個藥給吃了。

  如果是從我們的角度來講,我會覺得我真的會把藥丟掉,因為現在這個女兒很可愛啊。

家人對話 1 小太陽兒時,爸爸所寫的信,關於「快樂」



眼中世界 03 舊的底片練習集中分享(2017-2023年間)人像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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