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囉,友人在嗎?】訪談演員莫子儀哥哥
這次很高興能夠邀請到演員莫子儀哥哥接受訪談。
會知道莫子儀哥哥是因為看了他主演客家電視台的《台北歌手》,融合了劇場的演出非常有深度,讓我很驚艷,原來電視劇還能夠這樣呈現(而且整部劇的演員還有導演都好厲害!)。
我也看了更早之前的《罪美麗》,覺得就算哥哥是更早期一些的演出,都十分有層次。
發現莫子儀哥哥曾出過一本書,是收錄他從以前到現在許多累積的自我對話文字的《失眠的人》,並且推出了與黃裕翔哥哥以及日京江羽人哥哥合作的音樂劇場。
後來,我寫了封信寄給莫子儀哥哥,原先只是想說把我一些想和他說的話傳遞給他,沒想到竟收到了他真摯的回覆,我覺得很訝異也很感動。
這回哥哥答應邀訪,我真的很開心。
小太陽(以下簡稱小):
謝謝子儀哥哥願意接受這次的筆談。
既然是因為《台北歌手》知道你的,希望能先和哥哥聊這部電視劇。
在我看到的一些訪談裡頭,有提到當時你是直接背下了幾首鋼琴曲的指法(結果竟然只有拍背影的戲!),我覺得很厲害,就算是曾經稍微學過鋼琴的人,要背下舒曼和蕭邦的曲子還是有一定難度的,所以覺得哥哥真的很了不起,也很敬業。
呂赫若演唱舒伯特的《魔王》那場戲,相信很多觀眾都跟我一樣印象很深刻,因為雖然是請聲樂家錄製,由子儀哥哥對嘴演出,但是無論是德語口型還是唱這首歌的換氣、情緒,都很像是自己唱的一樣,令人感到驚艷(註:有興趣更了解的讀者可以看看子儀哥哥寫在2018.04.26的這一則貼文)。
雖然已知一位演員除了要專研劇本和背台詞以外,在角色身上還要下許多的苦工,尤其是曾經存在的歷史人物;但對於很不會背東西的我而言,很難想像記下台詞,還要背鋼琴指法和外語歌詞,所需要耗費的時間。
想請問子儀哥哥在演出《台北歌手》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特別印象深刻的事情(無論是對於角色、劇本、自己拍攝時的心境,或是與同事演員的互動都好)?
子儀哥哥(以下簡稱莫):
謝謝,印象最深的還是為了戲去練的鋼琴和聲樂吧。我本身真的是沒有太多音樂底子的人,基本上是連譜都看不太懂。為了練習曲子,還是去把譜找來,然後一個音一個音寫下來,再一個音一個音背。我自己也沒有鋼琴,為了可以更長時間練習,就去買了一台電鋼琴。要練習的曲目記得有六、七首吧,大概開拍前六七個月開始,每天都花好幾個小時練習。而一開始臨摹時找的是自己喜歡的演奏家為範本,之後要再調整為為戲裡鋼琴演奏配音的音樂家的詮釋,這過程也挺辛苦的。聲樂也是,因為演唱的都是德文、義大利文,所以要先從最基本的認識德文發音開始,然後請聲樂老師一個字一個字指導,去看世界各地不同聲樂家的詮釋,以及為呂赫若配唱的鄧吉龍老師的詮釋,也是每天不停地練習,又深怕鄰居抗議。
有趣的是在後期練琴時,常常有一個莫名的感覺,覺得呂赫若似乎就坐在身旁,看著愚笨的我努力地練習;那些時刻內心有種很平靜的感覺,好像能感受某些時候,鋼琴對他來說是最親密的伴侶、朋友。
小:
在看《罪美麗》的時候,在接近結尾的集數裡面有個段落是子儀哥哥和演員潘儀君女士的對手戲,那一場戲的情緒飽滿度震撼了我。
找到了當時這場戲相關的線上報導,有提及當時現場有不知道在拍戲的路人以為發生了事件,還有哥哥拍攝前醞釀情緒和拍攝後的情緒潰堤。
很想請問子儀哥哥,演出時的入戲程度,是否會影響你下戲以後平復情緒的速度?
請問如果是哥哥,會比較希望自己能是出入戲都快速的演員,還是入戲極深、下戲以後需要更多時間才能回歸日常,但能完美(如果真的存在某種完美)融合角色、成為角色的演員?
總覺得如果是後者,演員本身會很痛苦,但是演出可以最接近真實。
莫:
我猜想每個演員都不同,我應該是屬於比較需要時間進出角色的演員。但其實表演的方法也沒有絕對的對錯或好壞,就看每個演員適合的路徑,以及能不能成功地塑造角色。而這件事情對觀眾來說一樣也是個人喜好不同,有些人喜歡角色鮮明的表演,有些人喜歡沉靜內斂的演出;我想藝術作品也是如此,沒有絕對的標準,端看個人喜好。
有時表演的過程也像真實生活一樣,當自己情緒波動劇烈時,都需要一段時間平復、休息;但表演也不盡然全如真實生活,演員會知道、控制自己的狀態,以利於再次的表演,並且不會使自己或對手受傷。我覺得在這方面,演員有時遊走在控制與失控的邊緣,有時在似真實假或似假實真的技術中扮演。
小:
目前只看過子儀哥哥的螢幕演出(我發現我也看過《聶小倩》!),但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能夠看到你的舞台劇演出。
我發覺小時候比較常去看舞台劇(雖然當時因為年紀較小,多數是看針對兒童的內容),也曾嘗試過音樂劇,總覺得劇場和螢幕前的表演還是有一些(甚至非常多)差異。
想請問子儀哥哥,你覺得劇場和螢幕的演出最大的差別是什麼?
請問哥哥比較偏好劇場抑或螢幕的演出?
莫:
以前常常用一個比喻,像是看球賽時是看轉播或是親臨現場的不同。當然看轉播可以看到球員的表情,更細膩的畫面等等,但無法真的感受現場的震撼。
舞台相較於影視是個更為親密的場所,不只和台上的演員,也包括現場的觀眾、環境、那一刻的時光。常有人說劇場是只存在於時間裡的藝術,因為雖然演的戲一樣,但每天都會因為各種細節的改變,包括觀眾、空間、演員間每一秒的細微差異而不同。
而劇場也因為它的有限,而能給觀眾更多的無限。
但相對地影視能創造的視聽震撼,以及各種細膩的魔幻,也是劇場不一定能做到的。
我自己算是劇場出身的演員,還是對劇場有較為深厚的情感。
小:
似乎過一陣子哥哥有新的作品《追兇500天》要上映了。
總覺得一直以來你演過許多外型和性格都非常不同的角色。
有些演員可能因為適合演某個特定類型的人物設定而時常擔綱那樣的角色,而可能被定型。
想請問子儀哥哥,你在挑選劇本上有什麼特別的堅持嗎?
或者什麼樣的角色會讓你特別想挑戰?
莫:
每個演員選擇工作時可能都有不同的考量,有時還是會告訴自己是幸福的,因為還有可選擇的餘地。現在會比較常告誡自己要珍惜。
相對來說我可能是較沒有企圖與慾望的演員,這方面來說是蠻不值得學習的,常常是感覺好像應該要工作一下了,或是覺得自己老大不小不應該這麼任性了,就會逼自己去工作…
想想自己確實還蠻怪且邊緣的,脾氣很多,也不是那麼喜歡自己,所以我的常態比較不是去挑戰什麼,而是說服、鼓勵自己,讓自己有信心及動力去工作,哈哈…
小:
看完了《台北歌手》以後,我查了關於哥哥的資訊,才發現原來你曾經出版過一本書,《失眠的人》,裡頭收錄了許多年來的各式文字創作和攝影。
如果早點認識哥哥的作品的話說不定就有機會看到音樂劇場了(雖然當時那個時間點我也不曉得自己是否在台灣)。
我想及之前和子儀哥哥的通信,你曾說我找到了「與世界分享或對話的方式」、「面對這個世界的方式」。
想知道書寫與戲劇是否也就是哥哥和世界溝通的橋樑呢?或許同時也是與自己溝通的橋樑?
莫:
算是吧,透過文字和自我對話,和自我及這個世界發洩或和解,或固執下去。
將《失眠的人》出版,也是想讓有過相同處境的人能有個陪伴,不一定總是要好好的,壞了也沒關係,因為我也是壞了又壞,負負得正也是一種正,就算負負得負也沒關係,都沒關係。
小:
子儀哥哥好像從之前到近期,都時常接到一些與閱讀或者朗讀書籍相關的工作(偷偷說一下我覺得哥哥的聲音很好聽)。
如果請哥哥從以前到現在看過的書裡面,選出五本影響你最深,或是你最想和喜歡你的觀眾分享的,會是哪五本?
莫:
影響我最深的其中一本書是陳明才的創作集《奇怪的溫度》,那時讀著這本書時感覺到世界有人跟我一樣,但他比自己燦爛多了。會出版《失眠的人》有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他。但我想閱讀是很個人的事,還是讀自己喜歡的、有興趣的書比較好。
汪曾祺《茱萸集》,川端康城《古都》,沈從文《邊城》,又吉直樹《火花》,卡繆《異鄉人》,是想到自己還蠻喜歡的幾本書。
小:
筆談的最後,想繞回到之前哥哥給我的回信。
裡頭有句比喻我一直覺得印象很深刻(雖然你當時在後面括弧中表示似乎是滿不好的比喻,但我覺得是很有趣的比喻)。
當時你寫道:「但也因為年歲的累積吧,陰沉悲觀等等消極的字眼某個程度上並不是壞事,也並非全無正面的力量,可能更像個臭水溝,終究是水,總有生命。」
我總覺得這個比喻很巧妙,雖然我時常覺得孩童也不見得就是一張純淨的白紙(不過這又是另一個話題了);但或許在成長的過程、年紀增加的過程,看過的遇到過的事情會越來越多,無論是好是壞,那些事件和人與人之間的互動相處,都會造就我們。
因此,我覺得臭水溝的比喻並沒有不好,就像哥哥說的,就算那裡面的水是混濁的,但它始終蘊含著些什麼,就像每個人的人生一樣。
謝謝哥哥抽空完成了筆談,祝福哥哥往後的演出和生活都能夠好好地前行。
莫:
也謝謝你,希望你都好,祝福你!